时降停却只是平静地注视着他,眼中带着某种病态的期待:“看到了吗?除了你,谁都不能碰那里。”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江余的脸颊,声音极轻:“我的骸骨,只等你来取。”
夜风卷起两人的发丝,在月光下交织。远处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仿佛成了背景音,这一刻,他们的世界里似乎只剩下彼此。
时降停的嘴角勾起一抹渗人的微笑:“所以,阿余,你要去挖吗?”
“我等你。”
时降停的唇瓣带着入骨的凉意,轻轻覆上江余的唇。
那个吻轻得像一片落叶,却在江余心头砸出千钧重量。未等他反应过来,眼前的鬼魅已化作黑雾消散,只余一丝阴冷气息缠绕在唇边。
江余猛地捂住嘴唇,指尖发颤。
他胡乱整理好凌乱的衣衫,跌跌撞撞朝上坡跑去。夜风灌进领口,方才被触碰的皮肤泛起细小的战栗。
前方的景象令人毛骨悚然——无数鬼手破土而出,如一片蠕动的嗜血怪物,将降鬼师们团团围困。重新肆虐的风墙卷着沙石,打得众人睁不开眼,更别提互相救援。
可当江余穿过风暴时,狂风却温柔地绕开了他。
发丝轻扬,衣衫翩跹,连那些可怖的鬼手都为他让出一条路,仿佛在恭迎它们的主子。
“坚持住!”江余抓住一个即将被黑土吞噬的降鬼师,指甲深深掐进对方手臂。刚拽出一人,身后又传来凄厉的惨叫——又一个人被拖入地底。
老刀的大刀舞得虎虎生风,斩断一片鬼手。
但人力终有尽时,他的动作已明显迟缓。瞥见江余的身影,他急得大喊:“快退——”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见江余站在鬼手丛中,毫发无伤,比所有人都安全。
“操。”老刀骂了句脏话。
江余正拼死拽着屠夫的手,额头青筋暴起,汗水混着泥土糊了满脸。屠夫的脑袋已经没入黑土,只剩一双绝望的眼睛还露在外面。
“时降停!!”江余声嘶力竭地吼着,声音劈了岔,“他们都是活人!放他们走!让他们活着离开森林——!”
回应他的是骤然收紧的鬼手。
屠夫、乞丐接连被拖入地底,连老刀也被吞到腰间。黑土像活物般蠕动着,发出黏腻的吞咽声。
江余站在泥土堆上,浑身抖得像风中的枯叶。血色从脸上褪去,只剩眼眶红得骇人。
时降停是认真的…
他认真的要这些人的性命……
这些人可都是因他而来,难道都要死在这里吗?
不行…绝对不行!
“我挖!”江余突然尖叫出声,“我亲手挖——”
风止,万籁俱寂。
萤火虫从灌木丛中惊起,如星河倾泻。它们环绕着江余飞舞,将他的脸照得忽明忽暗。他踉跄着爬上了山坡,跪在那朵黑色小花前。
挖,亲手挖。
时降停要的不就是这样吗?
他颤抖的手伸向铁锹。
铁锹刚离地,就被一阵阴风掀飞,哐当滚下山坡。
江余望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突然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就砸进了土里。
时降停要的不是工具。
是要他像当年那样,用这双手,亲自把他送进地狱的手——
又要他,亲手迎接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