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巴车晃晃悠悠,终于在镇上的土路边停了下来。
秦东扬背着半空的背兜,跳下车,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他没直接回家,而是先拐了个弯,朝镇中心的供销社走去。
供销社里人不多,他走到卖鸡蛋的柜台,“同志,来十个鸡蛋。”
售货员小心地把十个黄澄澄的土鸡蛋装好,递给他。
秦东扬付了钱,接过鸡蛋,正准备走,眼光扫过旁边的副食品柜台,柜台的玻璃后面,整齐地码放着金黄色的桃酥。
他脚步顿了顿,脑子里闪过家里那三个瘦弱的小姨子,还有一直默默操持家务的刘春芽。
今天赚了钱,是不是该给她们买点好吃的?
这念头一起,就压不下去了。
他点了点自己的钱,又翻看了一下手里的票,凑了一斤副食品票,走到副食品柜台前,指了指桃酥:“同志,这个桃酥给我来一斤。”
售货员麻利地称了一斤桃酥,用油纸包好。
秦东扬把桃酥和鸡蛋都小心地放进背兜里,这才转身往家走。
刚推开院门,正在院子里晾晒衣服的刘春芽就抬起了头,眼睛里带着明显的期盼和紧张。
“姐夫,你回来了!咋样啊?”
秦东扬没说话,只是反手关上院门,然后从最贴身的口袋里,掏出那一沓被汗浸得有些发软的毛票和角票,他把钱摊开,递到刘春芽面前。
刘春芽的眼睛瞬间瞪大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堆零钱,又猛地抬头看向秦东扬。
“这……这是……”她的声音都在发颤,“卖出去了?真的……都卖出去了?”
秦东扬看着她震惊又狂喜的样子,心里也松快了不少,点了点头:“嗯,都卖了,十六块钱,一分不少。”
刘春芽捂住了嘴,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又哭又笑:“太好了!太好了!我还以为……还以为……”
她激动得说不出完整的话。
秦东扬从背兜里拿出桃酥和鸡蛋,塞到她手里,“拿着,这是给你们买的。跟妹妹们说,要是晚上饿了,就掰点桃酥垫垫肚子。”
刘春芽看着手里的桃酥和鸡蛋,眼泪掉得更凶了:“姐夫,你咋还买这个啊……”
秦东扬看着她,放缓了声音:“春芽,以后不用愁了,你上学的事,包在我身上,肯定让你念下去。还有,等秋季开学,我准备让夏荷也去上初中,女孩子多读点书没坏处。”
刘春芽猛地抬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嘴唇哆嗦着,“姐夫……我……我替妹妹们谢谢你……”
秦东扬眉头微蹙,打断她:“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干啥,以后日子还长着呢,老是谢来谢去的,像什么样子。”
他语气虽然有点硬,但眼神却是温和的。
随即,他脸色一正,压低了声音,无比严肃地叮嘱道:“春芽,你听好了!今天我去县医院卖鱼糕赚钱的事,一个字都不能跟外人说!包括咱们家几个妹妹,你也要嘱咐她们,就说是……就说是我去镇上给人看病,人家谢礼给的钱和东西,知道吗?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会惹大麻烦的!记住没?”
刘春芽被他严肃的语气吓了一跳,连忙用力点头,抹了把眼泪:“我记住了!姐夫!谁问我都不说!”
秦东扬这才放心地点点头,转身去了诊所。
他把今天在县医院买回来的西药和中药材一一拿出来,分门别类放好,然后在药房的登记本上仔细记录下名称和数量。
接着,他又拿出那个专门记账的旧本子,翻到新的一页,又根据药房买药的发票,写下“支出:西药四元四角八分,中药二元三角三分”。
最后计算出余额,也一笔一划地写在本子上,准备等到月底一起汇总核算。
做完这一切,他心里才算彻底踏实了。
另一边,刘春芽拿着鸡蛋,脚步轻快地出了门,去了隔壁王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