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乱世中的炮灰权臣50(2 / 2)

沈泠摇了摇头,走了过去,看着面前有点眼熟的人,面露疑惑,“张启铭?”

张煦闻言抬起有点困倦的脸,见到沈泠的那一瞬间,本来还微眯着的眼睛瞬间睁大,啪的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沈泠一愣,伸手想去扶,“你这是干什么?你没有和你爹娘一起离京吗?”

张煦没有起身,说道:“学生是来投靠丞相的。”

“投靠?”沈泠不解,看了看张煦身后的一众人,甚至在里面看见了苏砚的身影,一瞬间像是被气笑了,眼里闪过无奈,“简直是胡闹,现在马上都给我回去!”

说罢,沈泠就带着一旁站着的段槿走上了台阶,掺和在众人中的苏砚见状也走了出来,与张煦一起跪在地上说道:“学生愿誓死追随丞相,此生不悔。”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跪下行礼道:“学生愿誓死追随丞相,此生不悔。”

沈泠走进府门的脚步一顿,回头望向那一张张都有点印象的脸,这些人都是当时他在国子监教过的学生,当时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再回头看,或许还真应了杨省之的那句话。

“以民则兄此等才学品德,日后追随其后之人,必不会少。”

沈泠轻叹了口气,看着跪在身后的一众人,轻声劝解道:“我现在可是外人口中的奸臣。”

“不仁,不义,不孝之辈。”

“这样你们也要拜入我门下吗?”

张煦抬头看着站在上方的少年,语气坚定,“是好是坏,自有后人定论,学生只相信自己的心。”

沈泠闻言沉默了半晌,最后转身走进府门,低声说道:“随你们去吧。”

段槿看着下方一个个面露喜色的人,转身跟在沈泠身后走进府门。

寿宴结束第二日,靖帝就颁旨封三皇子秦知礼为太子,并许蒋澜为太子少傅,消息一出,从前一直名不见经传的蒋澜一时成了京都城内新的饭后闲谈。

随后没过多久,靖帝突发恶疾,连夜诏太子入宫,准太子代替监国,不出半月,靖帝病逝,举国同悲。

南靖永乐六年十一月二十日,太子秦知礼继位,改年号为元启。

元启一年六月,太傅沈净辞官返乡,其子沈琛屡立战功,拜上将军。

同年七月,苏靖远于乡下小院病逝,其孙苏砚拒绝袭其爵位。

同年十月,户部尚书余简案辞官回乡,户部侍郎贾翊升为户部尚书。

余简案看着站在城门口来给自己送行的沈泠,已经开始模糊的眼里满是笑意,“沈丞相,此去一别,不再相见。”

沈泠闻言,微微弯腰行礼,“保重。”

余简案看着面前直起身的人,眼里闪过一丝怀念,“我之前说沈丞相不像是这个俗世里的人,确实有些许偏差。”

元启三年三月,南靖开朝以来第二十二场春闱开始,群才聚集,难分高下,后世将这一年参加科举考试的学生称为南靖的半壁江山,而力压群雄夺得魁首的是靖江郡王之孙,苏砚。

元启七年二月,丞相沈泠颁布多条律法,减轻税收,百姓称其好。

同年三月科举,张煦中榜眼。

连续两届科举,封官进士皆出自丞相沈民则门下。

元启七年冬,沈泠看着站在院里扫雪的段槿,轻声问道:“你要学武吗?”

段槿一愣,不解的看向沈泠。

沈泠只是淡淡的解释道:“你是女子,学一些武功傍身,以后孤身一人自是好一些的。”

段槿闻言只觉得这句话还带着点别的意思,但又实在难以捉摸,想着自己再过不久就要离开了,学些武功自是没有什么坏处的,回答道:“我想学。”

沈泠闻言点点头。

元启八年冬,元启帝诏丞相沈泠入宫,沈泠回府后吐血不止,数日未曾上朝。

姜羡安从外地赶回京都见到沈泠的时候,眼前这个无所不能的少年权臣此刻已经双目失明,只是安静的坐在那棵玉兰树下,太阳从光秃秃的枝桠里照下来,洒在少年无神的双眼上。

姜羡安放轻脚步走到沈泠身边,张了张嘴,一瞬间发不出声音,眼眶湿润的看着面前的人。

沈泠像是感觉到了身边来了人,侧头道:“段槿?”

姜羡安一愣,只觉得眼前这人不是自己认识的沈民则,沈民则的武功那么高,此刻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站在他身侧的人是自己。

“沈民则……”

沈泠一愣,听着耳边模糊的声音,良久心里了然,唇角带起一抹浅笑,“永舒啊。”

姜羡安转头看向别处,良久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怎么回事。”

沈泠静静的听着,然后好似无所谓的说道:“中毒。”

“什么时候的事情?”

沈泠想了想,“很久以前了,先帝还在的时候。”

靖帝其实是一个比谁都狠的人,从殿试看到沈泠和蒋澜的文章起,他就将这两人加入了自己的棋局中。

后来沈泠渐渐逃离了他的掌控,他便开始想着怎么能稳住局面,于是,每每沈泠来的时候,宣政殿内都燃起了熏香,沈泠刚开始并没有在意,直到秦知简死的那一天,他在宣政殿内端起那一杯茶的那一刻,他才惊觉,原来自己的命早已被眼前这人握住了尾巴。

从沈泠一剑砍下秦知闲头颅的那一日起,靖帝就已经将棋局矫正了一次,将蒋澜这颗棋子留给了秦知礼。

然后,为了让沈泠放松警惕,靖帝自己也吸入了许多熏香,日积月累,毒入肺腑,无药可解,搭上了自己的命,才堪堪在自己的棋局上赢了沈泠半子。

乱世需要像沈泠这样的奇才,挽大厦之将倾,可盛世却不需要沈泠这样不把皇权放在眼里的人,于是,有了蒋澜。

已经从太子少傅成了太傅的蒋澜看着外面难得的烈日,转头问身边的侍卫,“今日沈泠也没有出府吗?”

侍卫回道:“沈丞相一直未曾出府,姜尚书家的公子倒是进了丞相府。”

姜羡安啊,那个经商能力出众的姜家嫡子。

蒋澜想道,说起来,这个姜羡安与沈泠算得上是至交。

侍卫犹豫了一下,问道:“沈丞相此次病重,是陛下做的吗?”

蒋澜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看着外面的枯藤。

现如今的陛下才不会害沈泠。

他轻轻叹了口气,喃喃道:“朝堂三百七十官,官官不离沈民则。”

“你说,这样的人谁能放得下心来呢?”

元启九年初春,沈泠感受着外面已经变暖了许多的太阳,轻声与一直守在他身边的姜羡安说道:“春天了啊。”

姜羡安看着面前日渐消瘦的人,知道他的耳朵已经听不见自己说话了,却还是轻轻的嗯了一声,“是的,春天了,沈民则你要好起来啊。”

沈泠摸索着轻轻握住姜羡安的手,苍白的嘴角牵起一抹笑容,“永舒,我这一生,没有半分是虚度的。”

姜羡安点点头,眼泪不断的从眼眶里流出,打在沈泠苍老了许多的手背上。

段槿站在门外看着这个曾经无所不能的少年权臣此刻奄奄一息的躺在椅子上,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握紧。

元启九年春,丞相沈泠病逝,元启帝闻言卧病在床,醒后赐沈泠谥号为文忠。

而本该在沈泠死后就离京的段槿却又留了下来,日日打扫着城东的那座宅子,一年又一年,院里沈泠最爱的玉兰自沈泠死后再也没有开过花,无论段槿如何精心照料,也无可奈何。

段槿却很执着的请了很多了解玉兰树的人来看了,结果那些人都说这棵玉兰树早就已经死了,她愣住了,明明前几年还开花开得好好的,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段槿蹲在树下失声痛哭起来,她十七岁遇见沈泠,没有见过沈泠从前的狂妄,只记得沈泠成为丞相后的淡薄,寿宴结束那晚,她看着府门外跪着的一众人,心里满是不解,为什么天上地下偏偏要追随眼前这人呢?

但或许,从沈泠为她着想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明白过来了,并且,从那一刻起,她就无比清楚的认识到,从此以后,无论生死,她都愿意追随在这个人身后。

段槿擦干眼角的泪水,站起身望着眼前的玉兰树,良久,泪水再一次从仰起的侧脸上滑落。

南靖佳康十二年灭国,曾经无比繁华的南靖盛世就此结束。

后世史书记载,南靖中期数次波折,沈泠一人,给国力衰竭的南靖续了三十年。

后人谈及南靖后期的柱石之臣,皆拜师于沈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