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内,火光映照着众人的脸庞。程常青满脸疑惑,目光紧紧锁住盛宣逸,急切问道:“这究竟是为何?” 他下意识地看向一旁被封住穴道的师嫂,只见她身体动弹不得,唯有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木架上的夫君,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簌簌地顺着脸颊滚落。师嫂眼中满是哀求,看向程常青,拼尽全力喊道:“程师弟,快放开我!我要去看看我夫君到底怎么了,放开我啊!”
萧睿韬亦是满脸不解,望向盛宣逸,追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人都找到了,赶紧把他放下来呀。” 盛宣逸神色凝重,缓缓摇了摇头,沉声道:“你们看他胸口的伤口,那是被利刃插入所致,而且那利刃上涂有尸毒,还被人下了符咒。他…… 快要变了……”
程常青听闻盛宣逸所言,心中一紧,目光如电般迅速投向韩振山的胸口。只见那伤口形状狭长,边缘整齐,显然是被利刃精准刺入所致,极有可能是一把锋利的匕首。而伤口处的皮肉状态极为恐怖,已全然变成了乌黑色,仿若被烧焦一般,散发着一股诡异的气息。更为骇人的是,伤口深处,正缓缓渗出一些墨绿色的黏液,那黏液黏稠且浑浊,沿着韩振山的胸膛,缓缓向下流淌,所经之处,似乎连空气都弥漫着一股腐臭的味道 。
“变成什么?” 程常青心急如焚,追问道。
盛宣逸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程常青。
这时,一旁的陆追接口道:“变成僵尸。若不加以处理,一旦尸变,会祸害更多无辜之人。”
“僵尸?” 萧睿韬和程常青两人听闻,瞬间面面相觑,眼中满是震惊与无措,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韩振山的妻子听闻夫君即将变成可怖的僵尸,眼中的惊恐瞬间达到顶点,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任由泪水汹涌而出,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夫君,仿佛要用目光将他最后的模样深深烙印在心底。
就在这时,原本一动不动的韩振山,脑袋突然微微动了一下。紧接着,他极为缓慢地抬起头来,口中似乎发出了一些细微的声音,只是那声音太过微弱,混杂在牢房的死寂中,让人听不清楚。待他彻底抬起头,众人看清了他的模样:一双睁开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像是被鲜血浸泡过;脸色惨白如纸,毫无生气,脸上的血管根根暴起,仿若一条条扭曲的蚯蚓。他的目光缓缓扫过眼前众人,当看到抱着孩子的妻子,以及躲在妻子身后怯生生看着自己的女儿时,身体微微一怔 。
“娘子 ——!” 韩振山竭尽全力,从喉咙深处挤出这声呼喊,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有气无力,仿佛每一个字都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 。
那女子听到韩振山那声微弱的 “娘子”,拼了命地想要挣脱被定住的穴道,可身体仿若被死死钉住,丝毫无法挪动。她心急如焚,泪水汹涌而出,声音带着哭腔,颤抖着喊道:“夫君,我们来了,我们一起回家吧……” 尽管身体无法动弹,可她的身躯却止不住地剧烈颤抖,那颤抖源自内心深处的悲痛、焦急与对丈夫的深切担忧,仿佛要将这压抑许久的情绪,通过这颤抖的身躯宣泄出来 。
一旁的小女孩,听闻那熟悉的 “阿爷” 之声,顿时眼眶泛红,情绪瞬间崩溃,不顾一切地哭喊着,小身子如同脱缰的小马驹,拼命朝着韩振山的方向扑去。常笑生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稳稳地将小女孩抱住。小女孩被拦腰抱起,却仍不死心,两只小手在空中奋力地伸展着,仿佛只要再伸长一点,就能触碰到心心念念的阿爷,口中声声泣血地呼喊着:“阿爷,阿爷……” 那稚嫩的嗓音,带着无尽的委屈与渴望,在昏暗的牢房内回荡。
程常青的眼眶早已被泪水填满,他缓缓移步,靠近韩振山。每一步都迈得沉重而缓慢,仿佛脚上绑着千斤重担。泪水再也不受控制,夺眶而出,“啪嗒啪嗒” 地滴落在冰冷的地面,溅起微小的泪花。
“师兄!” 他凝视着眼前身形狼狈的韩振山,往昔那些师兄对自己关怀备至的画面,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一一闪过。这位自小就对自己百般疼惜、悉心照料的师兄,如今竟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程常青的心中好似被千万根钢针同时刺入,千言万语在心头翻涌,却一时哽咽得不知从何说起。
韩振山听到那熟悉的呼唤,费力地将目光聚焦在来人身上。待看清是程常青时,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睛里,刹那间燃起一抹欣喜的光芒,这光芒穿透了身体的伤痛与疲惫,在满是伤痕的脸上,清晰地浮现出难以抑制的喜悦,“常青,你……来找师兄了……” 声音微弱,却饱含着重逢的欣慰。
“师兄,常青来晚了,常青对不起你。” 程常青的声音颤抖着,带着浓重的哭腔,整个人也因内心的痛苦与自责而微微颤抖。他恨自己未能早些赶到,恨自己没能保护好师兄,满心的愧疚如同汹涌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 。
韩振山努力扯动嘴角,露出一抹微弱却满含欣慰的笑容,气息微弱地说道:“常青啊,我……原以为,在这临死之前都见不着你了。没……没想到,老天爷开眼,让我在最后还能再见你一面,如此,我便是即刻闭眼,也了无遗憾了……” 他的话语声若游丝,每说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头颅愈发低垂,却仍拼了命地微微抬起,目光牢牢地锁住眼前的程常青,仿佛要用这最后的力气,将师弟的模样深深印刻在心底。
“师兄,你别这么说!我一定能治好你!” 程常青心急如焚,眼眶通红,满是不甘地看向一旁的盛宣逸和镇灵使们,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与急切,继续说道:“他们皆是玄门修行的高人,本领高强,定有法子救你,肯定有的……” 他的眼神里满是求助之意,仿佛在期待着三人能立刻开口,告诉他韩振山还有救治的希望。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令人窒息的沉默。
盛宣逸长叹一声,缓缓抬手,轻轻地按在程常青的肩头,无奈地摇了摇头,那动作里满是无力与惋惜。这一刻,程常青的心,仿若坠入了无底的冰窖。
韩振山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眼中却没有丝毫的怨怼,反而流露出一种释然。他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微笑着看向程常青,说道:“常青,师兄被那可恶的道士算计,已然回天乏术…… 师兄如今有一事相托,还望你能应允。”
“师兄,您但说无妨!师弟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程常青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应道。
韩振山的目光缓缓移向一旁的妻子,看着她怀中熟睡的男孩,又转向被常笑生抱住、仍在哭喊着 “阿爷” 的女孩,眼中满是眷恋与不舍,可转瞬之间,又变得坚定决然。
“常青……” 此时,韩振山的眼角缓缓渗出一些诡异的绿色液体,他的嘴角抽搐了几下,艰难地说道:“帮我…… 照顾好你师嫂和两个孩子,只要他们能平安,我便死也瞑目了……”
女子听闻夫君所言,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再也抑制不住。“夫君,会好的,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她被定住的身躯无法挪动分毫,可整个人却因悲痛而剧烈颤抖,那颤抖从四肢蔓延至全身,仿佛要将内心的绝望与痛苦都宣泄出来。她的双眼紧紧盯着韩振山,嘴唇颤抖着。
她的眼神中满是不舍与哀求,似乎在无声地呐喊:“不要抛下我们,不要走……” 她看着丈夫那满是伤痕、气息奄奄的模样,心如刀绞。回想起往昔与丈夫共度的美好时光,那些平凡日子里的欢声笑语,如今都化作了此刻刻骨铭心的痛苦。她多想冲过去,紧紧抱住丈夫,告诉他自己会带着孩子们坚强地活下去,可身体却不听使唤,只能无助地看着丈夫,眼神中流露出无尽的哀伤与绝望 。
程常青用力地点了点头,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声音坚定而有力:“师兄,您放心!只要我程常青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让师嫂和两个侄儿受半点委屈,定护他们周全!”
韩振山闻言,脸上欣慰地微微一笑。他缓缓将目光转向一旁的妻子,眼神瞬间变得如水般温柔,可那温柔之下,又藏着深深的歉意,仿佛无尽的愧疚正啃噬着他的心。他微微启唇,发出微弱却饱含深情的声音:“春娘,我…… 本想着能与你携手白头,看来,如今……为夫要失信于你了。”
女子听闻夫君的话语,尽管心中悲痛如绞,仿若被万箭穿心,但她还是强忍着即将决堤的悲伤,努力扯动嘴角,露出一抹温柔至极的微笑。那笑容,宛如黑暗中绽放的一朵小花,虽柔弱却满含力量。
她凝视着夫君,眼中闪烁着泪光,声音轻柔却坚定地说道:“夫君,能与你相识、相知、相伴,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 她的目光始终紧紧锁在夫君身上,仿佛世间万物都已不复存在,此刻,她的眼中唯有眼前这个深爱着的男人 。
韩振山缓缓抬头,望向妻子,眼中深情缱绻,即便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爱意却分毫未减。他扯动沾着黏液的嘴唇,露出一抹满含深情的微笑,那笑容里既有对往昔夫妻恩爱的眷恋,又有对即将永别的不舍,声音微弱却清晰地说道:“春娘,为夫……此生无憾,只盼下……辈子,还能与娘子再度相逢,携手走过一生……”他开口说着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那急促且粗重的呼吸声,毫无遮掩地传入耳中,每一下吸气,胸腔都剧烈地起伏,好似要将全部力气用尽;呼气时,又伴随着微微的颤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每一次呼吸,都是在咬牙承受着排山倒海般的剧痛,那疼痛仿佛要将他整个人撕裂,可他仍在顽强地坚持,用这艰难的呼吸对抗着剧痛的折磨 。
话音未落,他的额头已然密密麻麻布满汗珠,每一颗汗珠都大如豆粒,仿若积蓄了他全身的力量才艰难挤出。汗珠顺着他那满是伤痕与污垢交织的脸颊,蜿蜒滑落,在那一道道伤痕间留下曲折的水痕,仿佛在诉说着他这一路所遭受的无尽苦难 。
他的脸上,因强忍着身体深处传来的剧痛,已然变得有些扭曲,可即便如此,他仍咬着牙,努力挺直身躯,极力克制着自己,只为能在妻子面前,留下最后的体面,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 。
就在此时,原本在女子怀中熟睡的男孩,被周围嘈杂的声音惊醒。他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稚嫩的目光中满是懵懂,先是看向满脸泪痕、神情悲恸的阿娘,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紧接着,他听到了阿爷那熟悉却微弱的声音,瞬间精神一振,小脑袋迅速转了过去。当看到被绑在木架上、模样狼狈的阿爷时,原本懵懂的小脸上刹那间绽放出一丝喜色,那是孩子对父亲本能的亲近与依赖。他兴奋地扭动着小小的身躯,两只小手在空中胡乱挥舞,试图挣脱阿娘的怀抱,奔向阿爷。然而,他那稚嫩的力量在母亲下意识的紧抱下显得如此无力,几番挣扎无果后,他急得小脸涨得通红,嘴巴一撇,放声大哭起来,口中一声声带着哭腔,呼喊着:“阿爷!阿爷!” 那稚嫩的声音在这昏暗、压抑的牢房中回荡,为这场悲剧添上了一抹更加揪心的色彩 。
韩振山艰难地侧过脸,看向娘子怀中哭闹着的男孩,努力挤出一抹微笑,那笑容里满是父亲对孩子的宠溺与牵挂。他用微弱得近乎呢喃的声音说道:“岚儿,要乖呀,往后一定要好好听阿娘的话……”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他破碎的胸腔中挤出来的,带着无尽的眷恋。
随后,他缓缓转动脖子,目光移向一旁被常笑生抱住的女孩,眼神瞬间变得更加柔和,好似一湾春日里的暖水,流淌着无尽的柔情。“晴儿啊,你是姐姐,也要……要听阿娘的话,以后要照顾好……弟弟,知道吗?” 他看着女儿,眼中似有千言万语,却再无力诉说,只能将满心的期许与爱意,化作这几句嘱托 。
话刚落音,韩振山的身躯毫无预警地骤然剧烈颤抖起来,恰似狂风中飘零的残叶,全然不受控制地疯狂摇晃。他那原本被牢牢固定在木架上的身体,因这股猛烈的颤抖之力,带动着整个木架发出 “咯吱咯吱” 的刺耳声响。这声响在这狭小、昏暗且寂静的牢房内来回激荡,每一声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众人的心间,让人心惊胆战,更添几分悲怆与绝望的氛围 。
盛宣逸目睹眼前这揪心的一幕,心中满是不忍,迅速朝一旁跨出两步,动作轻柔却又透着决然,稳稳地站在了男孩身前,将那残酷的画面彻底阻隔在男孩的视线之外。他的身形高大而挺拔,宛如一座坚实的壁垒,为男孩遮挡住即将袭来的悲伤风暴。
而在另外一边,常笑生同样神色凝重,他微微俯身,抬起手,动作小心翼翼,像是在对待一件无比珍贵的宝物。他轻轻遮住女孩的双眼,那满是老茧的手指恰到好处地挡住了女孩的视线,不让她看到父亲此刻的惨状。他的眼神中满是怜惜,口中轻声呢喃着安慰的话语,试图在这黑暗的时刻,为女孩保留一丝纯真与美好 。
紧接着,可怖的变化接踵而至,韩振山的眼眶、鼻腔和嘴巴里,源源不断地涌出浓稠的绿色黏液,那黏液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顺着他的脸颊、下巴肆意流淌,将他原本狼狈的模样衬得愈发狰狞。
他的眼神中,理智正与即将袭来的尸变之力激烈抗争,此刻,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意识正在飞速消散,一旦彻底失去理智,成为行尸走肉,必将给身边之人带来巨大的灾祸。于是,他拼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瞪大双眼,直直地看向身前的程常青,用尽肺腑之力大声嘶吼道:“快!趁我还有意识,杀了我……” 那声音中饱含着决绝与哀求,仿佛在向程常青传达着自己最后的心愿,也在与即将降临的可怕命运做最后的挣扎。他的身体抖动得愈发厉害,四肢不受控制地抽搐,却仍死死地盯着程常青,眼神中满是期待与催促,只盼着程常青能当机立断,结束这一切 。
盛宣逸神色凝重,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无奈与不忍,说道:“程兄,如今这情形,唯有斩下他的头颅,方能让他在彻底变成僵尸之前解脱,免受那非人之苦,也能避免更多灾祸。” 这话仿若一道惊雷,在程常青的耳畔炸响,震得他心魂俱颤。
程常青听闻此言,下意识地伸出手,握住腰间的刀柄。他的手刚一触碰到刀柄,便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颤抖了一下。他的掌心已满是汗水,濡湿了刀柄,那寒意顺着掌心直窜心底。此刻,他的内心犹如翻江倒海,五味杂陈。眼前浮现出与韩振山往昔相处的诸多画面,那些一起练功、谈天说地的日子仿佛就在昨日。师兄对他的关怀与教导,桩桩件件,历历在目。
他牙关紧咬,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可握着刀柄的手却始终无法鼓起拔出长刀的勇气。他的全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泪水像是决堤的洪水,源源不断地从眼眶中涌出,肆意地划过脸颊,模糊了他的视线。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影影绰绰,唯有眼前那被痛苦折磨的师兄身影,在他的泪眼中愈发清晰。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喉咙像是被一块巨石哽住,满心的痛苦与挣扎,只能化作这无声的泪水与颤抖的身躯 。
转瞬之间,韩振山的身躯颤抖得愈发狂烈,好似被卷入了一场可怕的风暴中心,无法自拔。他的皮肤之上,诡异的紫色斑纹如墨汁在水中晕染一般,迅速浮现、蔓延,看着就让人胆寒。他紧咬着牙,每一块肌肉都因用力而紧绷,从喉咙深处爆发出声嘶力竭的吼叫:“杀了我…… 杀了我……!” 那声音饱含着无尽的痛苦与绝望,在这阴森的牢房内不断回荡,震得众人耳鼓生疼。
春娘听到丈夫这般惨烈的呼喊,泪水如决堤的洪水,汹涌奔涌而出,整个人泣不成声。她实在无法直视眼前这残酷的一幕,只能缓缓闭上双眼,可泪水依旧不受控制,簌簌地冲破眼角的防线,顺着脸颊肆意滑落,“啪嗒” 一声,重重地滴落在冰冷的地面,溅起微小的泪花。
盛宣逸目睹这急剧恶化的情形,神色瞬间变得凝重无比,当即抬起右手,迅速捏起剑指。他目光如炬,紧紧锁定韩振山,全身肌肉紧绷,时刻防备着韩振山一旦尸变,瞬间暴起伤人。
程常青的身躯剧烈颤抖着,豆大的汗珠如雨点般从额头滚落,将他的衣衫瞬间浸湿。他双眼通红,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眼前痛苦挣扎的师兄,眼神中满是痛苦与纠结。他紧紧握着刀柄的手,青筋暴起,仿佛被一股无形却强大的力量死死压制,那长刀在刀鞘中纹丝未动,哪怕只是拔出半分,此刻对他而言都艰难如登天。
韩振山的脸庞愈发扭曲,已然失去了往日的模样,不时发出如受伤野兽般的低沉嘶吼。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手臂的皮肤逐渐变得坚硬如铁,嵌入手臂皮肉的绳子被不断撑开、拉伸,变得越来越细,仿佛下一秒就会崩断。他的身躯也从最初的颤抖,演变成了疯狂的挣扎,那股子拼命想要挣脱绳子束缚的劲儿,让人心惊。就在这时,“啪” 的一声脆响,其中一根绳子的绳草从外向里开始断裂,预示着这场可怕的危机即将全面爆发。
“快!杀 —— 了 —— 我!” 韩振山拼尽最后一丝清醒的意志,喊出了这句话。紧接着,他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吼,不顾一切地朝着程常青奋力扑来。奈何身躯被其余绳子紧紧束缚,仅仅向前扑出一小段距离,便被硬生生地扯住,无法再靠近分毫。
程常青望着痛苦不堪的师兄,内心被痛苦与慌乱彻底填满,理智在这巨大的冲击下,终于冲破了那层束缚。他眼含泪水仰天大喝一声,这声呼喊饱含着无尽的悲伤、深深的惋惜,以及对世间这般不公命运的愤怒控诉。刹那间,只见火光摇曳中,刀光如闪电般闪烁。程常青手中的长刀裹挟着他复杂而浓烈的情绪,迅速划过身前的空气,直至一侧的空中才戛然而止 。
就在程常青长刀划过的同一瞬间,韩振山的头颅无力地脱离身躯,重重地坠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原本如困兽般疯狂挣扎的身躯,在这一瞬间终于彻底安静下来。恰似那断了线、从险境中解脱的木偶,失去了所有力量与生气,松松垮垮地悬挂在木架之上,随着木架的晃动,微微摆动,仿佛在诉说着生命落幕的凄凉 。
程常青缓缓收回手臂,像是瞬间被抽去了浑身力气,身形不由自主地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眼眶中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漫溢而出,很快便模糊了他的视线,周遭的一切都在这泪幕中扭曲、晃动。他紧咬下唇,唇瓣都因用力而泛白,全身止不住地微微颤抖,似是在与铺天盖地袭来的悲伤做着殊死搏斗,极力压抑着内心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悲痛 。
众人望向韩振山的的身躯,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脖颈处本该喷涌鲜血的伤口,此刻却没有一丝血液流出,反倒是浓稠的墨绿色黏液,如同一股诡异的细流,顺着断开的脖颈缓缓淌下,在地面汇聚成一滩散发着腐臭气息的污渍。
盛宣逸目睹此景,神色冷峻,迅速将剑指指向韩振山已然倒下的尸体和滚落一旁的头颅。随着指尖一动,一丝火星凭空闪现,在这昏暗的牢房内跃动闪烁。眨眼间,那火星仿若被点燃的火油,瞬间引爆,熊熊火焰如贪婪的巨兽,将韩振山的尸体和头颅彻底吞没,烈烈火光映红了众人的脸庞,也照亮了这满是悲伤与残酷的牢房。盛宣逸随即抬手轻轻一挥,一道无形的气劲瞬间击中春娘,解开了她被封住的穴道。
穴道刚解,春娘便像失去了所有支撑的提线木偶,膝盖一软,“咚咚” 两声,重重地跪倒在冰冷的地面上。泪水如决堤的洪流,顺着她憔悴的脸颊肆意滑落,可她却双唇紧闭,一言不发。她的眼神空洞无神,仿佛灵魂已然出窍,陷入了无尽的虚空,只是目光呆滞地凝视着前方,对周遭的一切都失去了反应。
盛宣逸快步上前,轻轻抱起险些从春娘怀中挣脱的男孩,动作轻柔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盛宣逸缓缓转过身,目光精准地落在陆追身上,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朝着牢房门口轻轻摆了一下头。这简单的动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紧接着,他挺直脊背,迈着稳健的步伐,稳步朝着牢房门外走去。每一步都踏得坚实有力,仿若脚下的地面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彰显出十足的沉稳与坚定。
陆追瞧着盛宣逸的举动,瞬间心领神会。他动作娴熟,抬手将手中火把凑近墙壁上另一把火把,跳动的火苗亲昵相拥,眨眼间,那把火把便被点燃,腾起明亮火焰,将周遭映照得更为清晰。紧接着,陆追脚步轻快,迅速朝着盛宣逸的方向赶去,身姿矫健,紧紧跟在盛宣逸身后。
常笑生抱着女孩,紧跟其后,眼神中满是对这对母子的怜悯。萧睿韬看着眼前的惨状,无奈地轻轻摇了摇头,发出一声沉重的长叹,也默默地跟随着众人来到牢房门口。
一时间,牢房内只剩下程常青和春娘两人。他们静静地伫立在原地,如同两座沉默的雕像,一言不发,只是目光呆滞地凝视着那具在火焰中逐渐化为灰烬的尸体,任由悲伤与痛苦在这死寂的空气中肆意蔓延 。
片刻过后,方才还熊熊燃烧、肆意吞噬一切的火焰,渐渐失去了嚣张气焰,火势开始缓缓减弱。跳跃的火苗变得愈发微弱,好似一个耗尽了力气的舞者,在作最后的挣扎。随着最后一丝火点不甘地熄灭,牢房内再度陷入一片死寂,唯有那袅袅升腾的青烟,还在诉说着方才的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