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婵震惊的看着她,脸色一阵阵发白,半晌没说出一句话。
秦晚依垂眸搅了搅咖啡,慢慢喝了两口,给足林月婵消化的时间。
“所以,你希望我拒婚吗?希望我同你一样,向家族抗争吗?林小姐?”秦晚依笑问。
林月婵没有回答,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秦晚依虽说依旧带笑,说的话却毫不留情:“看别人的故事,当然可以随口点评‘凭什么牺牲的都是女人?’,落在自己身上,更可以质问一句‘凭什么要我牺牲?’,可涉及到自己的利益——尤其还是生死之事,你难道不希望有人站出来,成为那个牺牲者?”
“我前几日去了北郊的农田,那里的农民日日耕作,无一天休息,一年大概可以存下三到四枚银元。”
林月婵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秦晚依用眼睛描绘了一遍林月婵的衣着:“林小姐这身衣裙,应该够他们全家老小吃上三年。”
她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很沉重,所以放慢语速,语气也尽量平缓:“林小姐,你方才同我讲‘抗争’,可你吃着家族给你的珍馐美味时,不谈抗争;穿着家族给的绫罗绸缎时不谈抗争;坐着家族的小车、享受着别人因家族给你的尊重等等这些时候,都不谈抗争,等家族需要你牺牲了,你忽然要抗争了?”她语气并没有嘲讽,也没有羞辱,只是平静的跟一个懵懂少女,探讨一个问题。
然而林月婵脸上的血色却逐渐褪去,她的嘴唇都在抖,分明是坐在单人沙发里的,整个人看起来却摇摇欲坠。
“还有,我的父兄,并不完全是因为金钱权势,才要把我嫁到江家,他们也是为了这东南五省的百姓,嫁到江家,只是我们秦家为了百姓做出的最小的牺牲,毕竟我父兄在前线战场,是可能会丢掉性命的。同样,你的父亲,亦不仅仅是为了他的富贵权势让你嫁,我现在无法告诉你内情,但他并不是什么都没有承担的。林小姐,你是新时代的女孩儿,除了嫁人之外,你的目光可以看到更多,比如军政、比如资本。”
秦晚依最后这话说的很恳切,但她说完,林月婵的泪水就倏然滚落下来。
秦晚依一下子心软了,她觉得自己真是残忍,跟一个出身良好的小姑娘说这些,毕竟人都是自私的,若自己也同林小姐一样,出生在这个年代,这样的家庭,她们或许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可哪有那么多如果呢?
秦晚依咬咬牙,她知道,林小姐今日的决定,会影响到滕洲城的内政格局,也会影响到滕洲城对外攻打倭国的局势,其实局势并没有她跟林小姐讲的那么紧张,可一旦破城,会发生的事确实是实情——无论自己的世界还是书中的世界,都会经历这样残忍的一段历史。
更何况,内政的改变实实在在会影响到秦晚依的婚姻,她虽跟林小姐说的是自己愿意嫁江家,事实上却是,若能内政清明,后勤补给便能跟得上,说不准真能一举将倭国军队赶走,她便可以不用嫁江巍然。
虽然这样的可能性极小,但她也必须要争取——她方才便说过,人都是自私的。
她拿出手绢,走到林月婵身边,俯身替她擦掉眼泪:“林小姐,我不逼你,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不嫁入我家的后果。”她柔声道:“决定由你做,后果你自然也要承担。”
“你别说了!我不想知道!”林月婵泪眼朦胧的扯过她手中的绢帕:“你别再说了。”
“……”秦晚依没忍心再说什么,只道:“我刚才看这家咖啡厅有桃酥,我去问问还有没有。”
她将空间留给了林月婵。
只远远看着她,直到她停止了哭泣,才同端着桃酥的服务员一起回到座位。
秦晚依不再提成婚这事,招呼道:“林小姐尝尝这个桃酥,味道还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