阜宁县国道入口。
钟特裹紧了身上的警大衣,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他身后,十几个民警缩着脖子,跺着脚,怨气几乎要凝成实质。
“钟所,这都快冻成冰棍了,那姓张的到底回不回来啊?”一个年轻民警忍不住抱怨,声音带着颤。
钟特眼皮都没抬,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受不了就滚蛋!革命先辈爬雪山过草地的时候,比这苦多了!”
那民警被噎得直翻白眼,不敢再作声。
国道上空荡荡的,偶尔有车经过,都被他们如临大敌般拦下,盘问一番才放行。
一夜过去,天色蒙蒙亮,所有人都熬得眼圈发黑。
钟特是个倔驴,让其他人轮流去车里眯一会儿,自己却像根钉子一样杵在路边。
解放街派出所,所长办公室。
胡兵阳听着副手黄德海的汇报,嘴角咧开一丝嘲讽的弧度。
“胡所,钟特这脑子是真被门夹了?拉着所里大半警力去国道吹风,所里就剩猫三两只,万一真出点什么事,人手根本不够。”黄德海猛嘬一口烟,满脸的官司。
胡兵阳弹了弹烟灰:“我能怎么办?人家后台硬,随他折腾去。嘉兴那边不过是让张诚去配合调查,他倒好,跟抓通缉要犯似的。等他真把人铐回来,我看他怎么跟市里交代。”
“就是,吃力不讨好。”黄德海哼了一声。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赵大明走了进来。
“老黄也在。”
“赵所,稀客啊。”黄德海忙起身去拿水杯。
胡兵阳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老赵,为了张诚来的吧?”
赵大明坐下,也不绕弯子:“钟特在国道设卡,蹲了一宿了?”
“可不是,闲得。”胡兵阳撇嘴。
“你也不管管?”
“我拿什么管?”胡兵阳两手一摊,“要不,调你那儿去,你管?”
“别介,我可受不起这尊神。”赵大明连连摆手,“我是说,万一他真把张诚拿下了,你打算怎么着?”
胡兵阳深深吸了口烟,缓缓吐出:“人,他钟特可以抓。抓了之后,我要把人提走。”
“行,有你这句话垫底,我心里有数了。”赵大明起身,“我去局里一趟。”
黄德海看着赵大明的背影,纳闷:“这张诚给老赵灌了什么迷魂药?”
胡兵阳掐灭烟头:“这张诚,不简单。山沟里出来的泥腿子,胆大心细。从药材生意到服装店,再到录像厅,哪一步不是踩在点子上?这次去嘉兴,听说弄回来上千万的国库券,不然能惹上亡命徒?钟特想凭蛮力压他,难。除非柳书记亲自发话。”
黄德海咂舌:“这么邪乎?”
“阜宁要建市,正是招商引资的时候,张诚要是肯投钱,那就是财神爷。钟特这时候跳出来,不是给市里添堵吗?”胡兵阳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
桑塔纳在国道上飞驰。
连续开了近四天车,张诚眼皮沉重,只想立刻躺下睡死过去。
但今晚是胜子的挂灯夜,必须赶回村里。
“哥,前面就进县城了。”副驾的李富国喊了一声。
张诚“嗯”了声:“等会儿进城,你们先去供销社,多买些祭品和吃的用的。”
“好嘞!”
国道收费站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钟特熬得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远方,一辆黑色的桑塔纳驶近,他习惯性地抬手,示意停车。
车牌号……是它!
张诚!
钟特精神猛地一振,多日的疲惫一扫而空,总算把你给等到了!
车内,张诚眉头微蹙,看着前方那个不断挥手,穿着警服却像拦路劫匪多过像警察的钟特,方向盘微打,车速缓缓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