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辉说完,紧张地看着自家公子的神色。
自家公子自小喜怒不形于色,只有遇到林小姐的事情时,才会在自己面前露出几分掩饰不住的情绪。这种时候,通常都是他心里情绪和情感极为激荡的时候。一年里也没有几次。就是在江海上与敌人正面交锋的时候,他站在船头、岸边,神色也是泰然自若的,脸上没有一分一毫的惧色,目光总是那样坚定、镇静,像是包揽了天地之万物一般的广阔。
“是吗?”
陆子聿系好腰带上的香袋,往桌子上拿茶杯的手顿了一下,声音似乎丝毫不带一点起伏的说道。
“他们一起去茶楼的时候,最常听什么书?西厢记?水浒?西游记?还是三国志?”
陆子聿的眼皮在夜晚的灯烛中微微翕合,微光之中隐隐射出一缕寒光。
“大概是西厢记和三国志多一些。
这西厢记是那茶楼的说书人自己攒的话本子,听人说,比之前的本子有趣诙谐多了,每次他上台讲的时候,三层的茶楼,散座、雅间全部座无虚席,连带着茶楼的生意都好得不得了,那茶楼的老板为了留住他,还主动送上茶水茶点利润的三成给那说书人呢。”松辉说道。这还是他特意跟那茶楼的管事打听的。违者,他前前后后给那管事的送了四五次各种玉饰。虽然都是自家公子平常看不上的、交给松辉任意处置的小玩意,可在寻常家庭里,哪怕这么一个小玩意就抵得上大半年的收入了,焉有不喜之理。
“嗯...”陆子聿听了之后,应道。
“松辉,行了,你歇着吧。我去趟林府看看她。”他盯着桌上的茶杯,略微沉吟了一会,说道。
“是,公子。”松辉答应道。
陆子聿说完之后,就出了门。凭他的脚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他便来到了林府后门。
此时,林府前前后后的灯盏几乎都已经熄灭了,只有院中的石凳和门前的灯笼还亮着。
黛玉坐在自己屋中的坐榻上,在对着棋盘自己与自己对弈。她时而蹙眉,时而拿起又放下手中莹润的棋子。她手上的荷花莲蓬花样贵妃镯式样的开口金镯子在洁白柔嫩的皓腕上安静地待着,像是在看她下棋一般。
这镯子是今年入夏的时候,贾敏着自家首饰铺子的金匠给自己女儿打的。每年换季之前的时候,贾敏都会自己画一些纹样、式样,交给自家的首饰铺子、衣料铺子的管事,让她们按照自己画的做一两件首饰和一两卷布料。这事,是她小时候的时候,贾母给她做过的。现在她也做了母亲,便也原样学来给自己的女儿做了起来。
她耳朵上那对在灯烛下绿得深沉的绿玉髓的荷叶形耳钉,是去岁盛夏的时候贾敏画的图样,让首饰铺子的人做的。那会儿刚好收来一块上好的绿玉髓,贾敏瞧着成色甚好,便起了兴,画了好几日图样,让人打好了首饰,送给自己的女儿戴。
陆子聿从后门处翻上墙来,几乎悄无声息地踩着房瓦就往绿玉阁跑来。
四处他派来保护黛玉的暗卫早就发现了自家的主子,但没出来。看到了主子之后,他们心里都暗暗地松了一口气。没有什么比确认了自己可靠的主子依旧无事且强健更让人安心了。只要主子在一天,他们就算突然殒命,自己的家人总能得到妥善的安置和照料,一辈子衣食不缺,冬暖夏凉。
府中的粉墙上偶尔掠过一抹黑影,像是芭蕉叶子的影子落在墙上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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