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遴腿一软，伸手扶住门，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像根煮开的面条，瘫坐在地上。</p></p>

果真是不成功便成仁啊！</p></p>

管事和门子连忙上前去扶住他。</p></p>

“老爷，你怎么了？”</p></p>

王遴喏喏地还没来得及说话，一行人走了进来，带头的人拱手说道：“在下锦衣卫镇抚司京畿局百户伍百，奉命来请王遴王老爷去镇抚司问话。”</p></p>

王遴已经被扶了起来，强做镇静地问道：“伍百户，何事唤本官？”</p></p>

“王老爷，你已经被吏部暂时停职，现在还没资格自称本官。”伍百先纠正了王遴的一个错误，然后解释道：“王老爷，在下请你去镇抚司问话，是那些册子和揭帖的事。”</p></p>

王遴愤然说道：“怎么了？国朝现在要以言获罪了吗？大明立朝两百年，还没有因为文字而下狱的，想不到我王某会成为，以及新的律法回答。</p></p>

“王老爷，你在家里写什么，想怎么写就怎么写，没人管。</p></p>

但是写了未经审批，擅自刊印，还发行各处，就违法了。</p></p>

根据《刑律》，《文字出版管理条例》结成书册，写成揭帖，是一般文人常用手法。</p></p>

还有些文人，满腹的文采装不住，拿着一支笔，无中生有、添油加醋地编故事，隐射某人。</p></p>

故事越离奇香艳，百姓们越爱看，传播更广，影响也就越大，然后就可以把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p></p>

陈世美就是这么来的。</p></p>

偏偏这三本私版话本跟王遴私印的书册和揭帖，几乎同时出现，一南一北，好像商量好的遥相呼应。</p></p>

王遴跟自己的关系，朝野又都知道。</p></p>

不行，这件事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谁也不能栽赃给老夫！</p></p>

宋公亮不慌不忙地说道：“这三本话本印刷精美，一般的私版印坊绝印不出这样的书来。天下能印出这么精美书的印坊也没有几家。</p></p>

镇抚司找了经验丰富的印匠，经他们辨识，这三本书是用雕版印刷，而且技法是江南一派，能雕出这么好木版的，江南也不过十家。</p></p>

于是镇抚司派专人南下，会同南京分局的人继续侦查。最后查到，这三本话本书，来自金陵印书局。”</p></p>

高拱身子一弹，猛地站了起来，满脸惊恐地连连摆手：“不可能，这不可能啊！”</p></p>

宋公亮继续说道：“高公，我们镇抚司的人已经把金陵印书局相关人员悉数抓捕归案。刻版木匠、印书匠，还有金陵印书局总办高文昌，高公的侄儿。</p></p>

目前拿到的口供，高文昌一口咬定，他在某位书商的重金利诱下，一时贪婪，答应让金陵印书局的刻版匠和印书匠，帮书商印了这三本书。</p></p>

他说自己收了三千块银圆后，什么事都不管，那三本书的样板都没见过，只是交代下面的人给印就好了。”</p></p>

刚才一直没出声的王诚此时开口：“高公，金陵印书局以前是南京户部下属印书坊，专事印刷黄册、鱼鳞册，早年还印过宝钞。在江南印书行可排在前五。</p></p>

南京户部被撤并后，该印书坊被剥离出来，直属户部，官督商办，成立了金陵印书局。生意大好，日进斗金。隆庆二年初，高公把你的侄儿高文昌安排去做了总办。</p></p>

这两年，高文昌着实捞了不少钱，在新郑置办了五进的大宅院，还从秦淮河买了一位名妓做妾侍。这日子过得着实快活啊。</p></p>

高公，贵侄正在押解回京的路上，等他回来，请好好劝一劝贵侄，赶紧把那位神秘的书商供出来。这案子，他背不动的！”</p></p>

高拱额头上满是汗珠，一脸惊恐，呼吸急促，仿佛无形的双手抓住了脖子。</p></p>

这件大案，我大侄子背不动，老夫也背不动！</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