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官职在锦衣卫里，排在奉宸使、翊卫使之后，但是对于有志政绩的文官们来说，却是最重要的。</p>
他可管着天下二十多个镇抚局，绥靖地方的主力军，同时也是锦衣卫监视地方的耳目头子。有远大志向的潘应龙当然想好好结交他。</p>
“宋五哥，苏三哥，请。”</p>
“凤梧/先生请！”</p>
潘应龙想从宋公亮嘴里打听些消息，又抱着结交苏峰的心思。</p>
宋公亮和苏峰通过今日半天的微服私访，看出皇上对潘应龙的欣赏和器重，也有心结交这位前途远大，年纪又不大的明日之星。</p>
双方诚心实意，惺惺相惜，一起往城东的畅风楼走去。</p>
在天音阁雅间里左等右等的栾永芳却是越来越心烦意乱。</p>
“栾公子，要不要上菜？”一位伙计轻轻推开门，探进头来小心地问道。</p>
“叫你等一会就等一会，如此呱噪干什么！”栾永芳一拍桌子呵斥道。</p>
“好，好！”伙计吓得脖子一缩，连忙退了出去。</p>
栾永芳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已经黑透了，外面喧闹的声随着有些寒意的秋风，噗噗地往窗户里钻。隐约还能听到咿咿呀呀的唱曲声，以及男女打情骂俏的欢笑声。</p>
栾永芳听得心烦，起身把只开了一道缝的窗户关严实了。</p>
潘应龙怎么还不来？</p>
他堂堂顺天府少尹，整个顺天府除了正尹就他最大，什么政事还不是说推就能推掉。这点权力都没有，做官还有什么意思？</p>
这么晚了，少说也有七点多钟了，他再忙也该抽身出来见见我。</p>
栾永芳背着手，在房间里焦急地来回踱步，就像一只被遗弃的猫，焦急又恼怒。</p>
时到如今，栾永芳心里再不想承认，也知道潘应龙应该是不会来了。可他还抱着少许希望，说不定在下一刻，潘应龙突然推门而进，笑容可掬地跟自己打招呼。</p>
但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这点希望被慢慢抽走，剩下的全是怨恨。</p>
枉我如此信任你，视你为兄长恩师，千方百计为你和我姐姐穿针引线，让你成为自己的姐夫。</p>
你辜负了我的信任。</p>
我明白了，你是看不起我，因为我是罪臣的儿子；看不起我姐姐，因为她是青楼出身，还委身做了阉人的妻室。</p>
终于露出你的本面目了，你终究还是看不起我！</p>
栾永芳想摔门而出，但是心底最后一丝希望像一根蜘蛛丝，在拉扯着他。</p>
万一凤梧先生是真的有事来不了？</p>
心情烦闷的栾永芳出去小解，转回来时在墙角这边，听到那边有人在轻声议论。</p>
“天字六号房的客人是谁啊？点了一壶茶坐了一两个个多时辰，屁菜都不点。楼下等了那么多客人，掌柜的怎么让他白白浪费这么好的一间雅间？”</p>
“里面是位人物，不仅你我得罪不起，连我们掌柜和东家都得罪不起。”</p>
“啊，是谁家的公子？”</p>
“司礼监大貂珰冯公公的小舅子。”</p>
“冯公公我知道，内相啊，可他不是内侍阉人吗？怎么会有小舅子？”</p>
“阉人怎么就不能有小舅子？人家姐姐可是明媒正娶，八抬花轿抬进冯府，上上下下，内内外外都得叫一声太太。”</p>
“嘻嘻，阉人娶老婆，怎么洞房啊.用羊角先生？”</p>
栾永芳脑子里就像泼了一盆滚油，双目赤红，怒气冲冲地转过墙角，对着两个窃窃私语的伙计，抡起胳膊啪啪就是几个巴掌。</p>
开始两巴掌打得两个伙计怒火中烧，正要暴起反击，却看到是栾永芳，顿时不敢出声，心里知道自己两人在背后说人话，被听到了。</p>
噗通跪下来，只是磕头求饶。</p>
栾永芳不肯罢休，踢脚对着两人乱踢，踢得两人哇哇乱叫。</p>
两伙计的哭叫声惊动了众人，不少雅间的人探出头来张望，看到是冯保小舅子在大发神威，也不敢出声阻止。</p>
有机警的伙计连忙叫来了掌柜的。</p>
胖掌柜提着衣襟急匆匆跑来，抱拳作揖，“栾公子，你老息怒。这两个伙计该死，让小的收拾他们，可别累着你贵体，脏了你的脚。”</p>
胖掌柜一个切身，挡在了两伙计和栾永芳之间，轻轻踢了两个伙计，厉声道：“说，做了什么让公子生气的坏事！”</p>
两个伙计支支吾吾不敢说。</p>
再瞥了一眼把脸扭过去的栾永芳，胖掌柜心里有数了，肯定是嚼舌根子被人给听到了。</p>
他转头过来，对栾永芳说道：“栾公子，这两个伙计让小的来收拾，你回雅间歇息。刚才上面闹腾，下面的人不明就里，报了巡警。</p>
待会巡警来了，又是一通盘问，不耽误你正事吗？要不你回雅间坐着，我来打发他们？”</p>
栾永芳一听巡警要来，心里慌了。</p>
这事闹大，丢脸的是他。</p>
他愤愤地一甩衣袖，“嗯，两个狗才，该打！掌柜的，我今天给你面子，暂且饶过他们一回。”</p>
“谢谢你了栾公子。你慢走，今儿的酒菜你随意点，天音阁请了，当做赔不是！”</p>
看着栾永芳的身影被雅间关上的门挡住，胖掌柜嘴角浮出冷笑，转过身，轻轻踢了两个伙计一脚。</p>
“吃了教训了吧。以后少嚼舌根子！还不快爬起来干活去。”</p>
两个伙计连忙爬起来，跟掌柜的道了谢，慌张地离去。</p>
过了两分钟，雅间的门被敲响。</p>
栾永芳心里一喜。</p>
“栾公子，在下见礼了。”</p>
不是潘应龙，栾永芳的心又落到水底，不耐烦地说道：“谁？”</p>
“在下翰林院国史馆编修沈一贯。”</p>
好像是位进士，翰林院编修！</p>
栾永芳连忙起身，连声应道：“沈先生，快请进！”</p>
沈一贯推门进来，笑眯眯地说道：“有幸遇到栾公子，不知能否拼个桌，同饮一杯？我来晚了，没位子了。”</p>
这理由找的。</p>
栾永芳迟疑一下拒绝道：“学生还在等一位朋友，不大方便。”</p>
“哪位朋友，不知在下认识吗？”</p>
“顺天府潘少尹。”</p>
“哦，凤梧先生啊，他肯定来不了。”</p>
栾永芳脸色一变，目光变得有些阴冷，“你怎么知道？”</p>
“在下此前从畅风楼过来，看到凤梧先生跟锦衣卫宋都指挥使，苏镇抚使，一起上楼进了雅间。”</p>
栾永芳脸色惨白，眼睛里满是怨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