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前世家族的钤印。
\"这不可能...\"周老踉跄后退,犀角拐杖撞翻了青铜宣德炉。香灰飘落在叶徽袖口,烫出几个细小的黑洞。老人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指向那枚突然出现的印鉴:\"这、这印文...\"
陈永年不知何时已站在展台边。他枯枝般的手指抚过新题跋,突然转头对王磊说:\"把监控调出来,慢放十倍。\"
大屏幕上立刻回放叶徽题跋的全过程。在茶水接触画作的第三秒,隐约可见他左手小指在袖口轻弹的动作——但没人注意到有茜草粉从玛瑙袖扣的暗格里飘落。
\"你知道刚才那杯茶值多少钱?\"陈永年贴近叶徽耳边问,烟味混着麝香扑面而来。
\"大红袍母树,克价三千。\"叶徽放下狼毫笔,\"可惜火候过了,该用银壶煮。\"
老人突然大笑,笑声震得玻璃展柜里的汝窑瓷瓶嗡嗡作响。他扯下腕间念珠拍在叶徽掌心:\"下个月苏富比有批'海关罚没品',我要你带着这串珠子去。\"
十八颗沉香木念珠还带着体温。叶徽数到第七颗时摸到了细微的刻痕——微型U盘藏在释迦牟尼像的莲花座里。
\"题跋补得不错。\"陈永年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但'叶氏藏珍'的印文...\"老人鹰目如电,\"你从哪本古籍里翻出来的?\"
监控屏幕上的画面突然定格。叶徽看着自己模糊的倒影,想起前世那个雪夜。肺病发作的父亲攥着他的手,咳着血说:\"我们叶家的印...盖在命纸上...\"
\"周老!\"王磊的惊叫打断回忆。只见首席鉴定师瘫坐在太师椅上,正被急救人员往舌下塞硝酸甘油片。那幅《秋山幽居图》还摊在展台上,新题跋的墨色在空调冷风里渐渐凝固,像一道刚刚结痂的伤口。
回程的劳斯莱斯上,叶徽摊开掌心。陈永年给的念珠在黑暗车厢里泛着幽光,而袖口茶渍已凝成血痂般的褐色。他摇下车窗,让夜风吹散沉香木上沾染的烟味。
\"去老宅。\"他对司机说。后视镜里,一辆没开车灯的黑色奔驰正不紧不慢地跟着——芳姐的人向来这么明目张胆。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国家文物》主编赵楷的短信:\"央视《书画里的中国》想请您做常驻嘉宾,一期五十万,明天十点梅地亚中心见制片人?\"
叶徽锁屏时,窗外巨幅广告牌正好亮起。《南方雨巷》重映海报上,他擎伞的背影被放大到整个楼面。伞沿垂落的\"雨丝\"其实是特效组用鱼线吊的矿泉水——当时拍了三十七条才过。
雨又开始下了。冰凉的雨丝飘进车窗,打湿了沉香木念珠。叶徽想起穿貂皮的林曼妮用手机拍下的全过程。现在视频应该已经传到芳姐手里,而她永远猜不到——那枚突然出现的家族印鉴,是他用茜草粉在茶水中显影的。
明朝的装裱师确实不会在命纸接缝处盖章。
除非,
那幅画本来就是叶家的旧藏。
车拐进胡同口时,叶徽突然让司机停下。他冒雨走进一家还没打烊的文房四宝店,在老板惊讶的目光中买下全部存货的茜草粉——整整十二包。
\"您这是...\"老板看着这个浑身名牌却淋得透湿的年轻人。
\"染布。\"叶徽把一沓现金放在柜台上,\"给我祖母做寿衣。\"
走出店门时,雨幕中传来隐约的戏曲声。对面茶馆的电视机正放着《牡丹亭》,杜丽娘唱到:\"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叶徽站在雨里,突然想起前世母亲临终前,也是穿着茜草染的红袄入殓的。那抹红色在雪白的孝布上,像极了今天画角浮现的\"叶氏藏珍\"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