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院放贷，除了自有资金，也会吸纳存款，由此放贷获得的“利水”，再与存款者按一定比例分配。</p>
由于放贷风险由寺院承担了，而且寺院有这个实力放贷和收贷，所以存款者收取的利息是小头，寺院拿的才是大头。</p>
饶是如此，手里有大把现钱无处花用的人，还是会心甘情愿去寺院存款，而且是上赶着。</p>
所以寺院要求来存款者统一交付白银，其他一概不收，懒得给他们进行各种汇兑换算，想存钱的人也只能乖乖按人家的规矩来。</p>
……</p>
青玥姑娘所在的满春院，位于大瓦子。</p>
离大瓦子不远的教睦坊内就设有一处“寄付兑便钱会子处”。</p>
青玥乘着一辆清油车，带着贴身小婢，抱着自己的梳妆匣子，便往“会子处”赶去。</p>
她得早点赶去，兑换了银两之后，还要往香积寺去呢。</p>
等她赶到，教睦坊的“寄付兑便钱会子处”刚刚开张，还没有其他顾客来。</p>
青玥带着贴身小婢便进了门，她也是此间常客了，店里掌柜、伙计都认识她。</p>
一瞧她来，掌柜的便亲自迎出来，笑道：“青玥姑娘，这不是前儿个你刚来过么，这就又要取现了？”</p>
虽然是来取钱的，但是不管是来换、兑还是取现，“会子处”都一样抽取佣金，所以对她客气的很。</p>
青玥蛾眉一挑，矜持地一笑。</p>
旁边小丫鬟便得意洋洋道：“我家姑娘色艺双绝，不知多少贵介公子舍得为我家姑娘一掷千金呢，前儿个才来过有什么了不起。”</p>
掌柜的笑道：“小云姑娘说的是，咱们大瓦子十二楼，青玥姑娘是这个！”</p>
掌柜的竖了竖大拇指，这时伙计给青玥上了茶来，掌柜的便示意可以开始验钞兑现了。</p>
青玥点点头，示意小云抱起妆匣，跟着掌柜的进柜台，她则翘起二郎腿儿，悠闲地品起茶来。</p>
青玥姑娘一盏茶还没喝完，就听柜台内侍婢小云惊呼了一声：“怎么可能！”</p>
青玥疑惑道：“小云，叫嚷什么？”</p>
小云的脸从栅栏处露了出来，小脸胀红着，快急哭了：“姑娘，掌柜的说咱们这会子，是假的。”</p>
青玥一听，也有些懊恼，忙放下茶盏，走过去道：“有假会子？可恶，有几张啊，面额多少？”</p>
小云带着哭音儿道：“掌柜的说，说……”</p>
掌柜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道：“青玥姑娘，不好意思，你今儿拿来的这些交子会子之中，假的足足有一千缗。”</p>
“什么？”青玥吃惊地退了两步。</p>
足足一千缗？</p>
这是哪个天杀的坑我！</p>
老娘出卖色相才换来的血汗钱呐！</p>
这都有人坑我？你的良心不会痛吗？</p>
等等，一千贯？</p>
青玥忽然想到，她昨儿晚上就刚刚收到一千贯。</p>
到了青玥这个级别，是有足够的资本“跳槽”的，所以青楼和她的分成是七三分。</p>
青玥前天才刚来取过现，正常情况不会这么快就又攒出大笔银钱。</p>
就因为昨儿晚上碰上个豪客，一掷千金让她去给状元榜眼那几位才子侍酒，这才很快又攒了一大笔钱。</p>
她图那客人给她的会子都是新的，所以交给满春院的分成用的是旧钞。</p>
别是昨儿晚上收的那一千贯，就是假的吧？</p>
青玥急道：“取来我看！”</p>
掌柜的把假会子摊在柜台上，青玥一看，全都是崭新的，顿时怒火中烧。</p>
果然是老娘昨儿晚上收的那笔款子。</p>
青玥一把将假会子抄在手中，柳眉倒剔，道：“小云，咱们走，去翠玉楼找他们理论。”</p>
“慢着！”</p>
掌柜的把脸一沉，道：“青玥姑娘，你不能走！”</p>
青玥横了他一眼道：“怎么？”</p>
掌柜的道：“对不住了，前些日子，临安府已经派人通知我临安所有‘会子处’，但凡发现大宗假会子，必须立即控制兑现者，并向临安府举告，违者与造假者同罪。</p>
老朽也是没有办法，着实得罪了，还请青玥姑娘体谅。”</p>
“你……罢了！”</p>
青玥气咻咻地重新坐在了椅子上，道：“你快派人去临安府举告吧，你不去，本姑娘也要去的。</p>
哼！想占本姑娘的便宜，本姑娘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p>
……</p>
下午的时候，鹿溪带着赵宁儿和阿它出现在了洛氏医馆门前。</p>
在他们后面，跟着七八名随从。</p>
远处还有人警戒。</p>
鹿溪现在是大宋长公主的身份，出入多些随从实属寻常。</p>
不过，实际上这些随从中，有一多半是宫里的人，是保护嘉国公主的，这一点就不为外人所知了。</p>
今天随在赵宁儿身后的，除了侍婢、侍卫，其实还有四个御医。</p>
其中两个是医女，扮作侍婢.</p>
另外两个是医官，一位是医正，一位是尚药，扮作随从。</p>
鹿溪进宫时和太皇太后闲聊了小半个时辰，鹅王赵璩才姗姗来迟。</p>
见他来了，鹿溪便寻个由头，说起了赵宁儿的身体调理。</p>
太皇太后也心疼这孩子，但毕竟高了两辈儿，她不好表态。</p>
可一生最喜背黑锅的赵璩却马上表示了赞同。</p>
他养孩子倒也谈不上放养，毕竟晋王妃是礼部尚书的女儿，那也是一个贤良温淑的女子，儿女教育问题，她是一把抓的。</p>
但是赵璩的孩子，却也没有一个金贵到赵宁儿这般地步。</p>
结果这般精养，反而把孩子养的跟个小萝卜头似的，瘦得还没赵璩府上一只大鹅重。</p>
如今听鹿溪一说，这位叔父大人的责任心也萌动了起来。</p>
倒是太皇太后谨慎，虽见监国晋王和长公主统一了意见，还是提了建议。</p>
她建议派御医和医女同去，在一旁观察。</p>
如果这位民间神医开的方子，用的诊法，有可能对嘉国公主造成伤害，本着谨慎原则，就放弃诊治，待官家和皇后回来再说。</p>
另外一条就是，可以针炙，可以食补，若开药方，哪怕御医觉得没有问题，方子也先不用，还是要待宁儿的父母回来再说。</p>
赵璩还没说话，鹿溪先应下了。</p>
她虽然疼爱宁儿，可也不愿冒险搭上自己丈夫的前程。</p>
太皇太后的谨慎，也正合她的心意。</p>
反正宁儿不是急病，本就是要慢慢调养的事情，也不差那几个月的时间。</p>
“长公主殿下来了，快请，快请。”</p>
一见他们一行人来，颜青羽赶紧迎出门来。</p>
岳佩莹已经回西夏报讯去了，洛承安对外只说那位学徒小娘子回家嫁人去了，另外物色了一个专司抓药、制药的小学徒.</p>
迎送客人、洒扫医馆一类的活儿，还是由颜青羽负责。</p>
鹿溪轻轻摸了摸赵宁儿的脑袋，柔声道：“不要怕，不给宁儿喝很苦很苦的药汤子的。”</p>
阿它拉着赵宁儿的手，鼓励道：“宁儿别怕，等看完了病，姐姐带你去瓦子里看幻戏。”</p>
“嗯！”被她们一鼓励，赵宁儿胆气壮了一些。</p>
洛承安把他们迎到医室，认认真真地望闻问切了一番，了解了一下赵宁儿之前的饮食、作息和调理情况。</p>
亏得她旁边就跟着医正和尚药两位医官，便冒充了宁儿家里的管事，答的清清楚楚。</p>
待洛药师检视已毕，沉吟思索之际，鹿溪歉然道：“孩子从小药不离口，实在受不得那苦了，药师的诊疗之法，最好……能够避免用药。”</p>
洛承安皱了皱眉，但是看看赵宁儿，细细的脖子顶着个大大的脑袋，一双大大的眼睛期盼地看着他，心中便是一软。</p>
他点点头道：“若不用药，调理会慢一些。但……这孩子已经服过太多药物，再用药，实也麻烦。”</p>
他认真思索片刻，说道：“由我每日施以一遍针炙，辅之以食疗。再教她每天练练五禽戏、八段锦一类的健身之术，百日之后，可见效果。”</p>
医正听了，暗暗松了口气，只要先了解一下他的针炙之法，再看看他的食疗单子，应该问题不大。</p>
如果是用药，所担的干系太大，他们也会紧张的。</p>
赵宁儿身后两个医女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便道：“药师，我家姑娘虽然年幼，毕竟也是女子，若是施针，可否请医师隔帘指点，由小女子用针？”</p>
洛承安讶异地看了她一眼，不是说这位长公主原本只是民间女子么？她这侄女儿家里头，规矩这么大？</p>
洛承安问道：“你懂针炙之法？”</p>
那医女道：“我家姑娘自幼体弱，小女子本就是学医的，被我家老爷聘入府中，一直侍候姑娘。单手针、双手针，九刺法，十二节刺法，五荆法，小女子俱皆精通。”</p>
洛承安听了，欣然道：“既如此，推拿之法，你也应该擅长了？”</p>
“正是。”</p>
“好，好，既如此，再加上推拿之法，效果更佳。”</p>
那尚药御医微笑道：“那么，就请医师先写下用针之法和食疗之法，我家老爷视爱女如掌上明珠，叫老爷先看过了，也好放心。”</p>
洛承安虽然觉得这一家子有些古怪，不过他行医多年，见过的规矩古怪的人多了。</p>
尤其是那些达官贵人，很多都有怪癖。</p>
所以，他也没有多想，便提笔写了下来。</p>
反正他这用针之法和食疗之方因人而异，随时调整，也不怕被人学了去。</p>
临安府这边，得到“会子处”送来的消息，正苦于假会子泛滥，却始终追溯不到源头的刘以观听说一下子截获了这么多假会子，顿时如获至宝。</p>
他马上亲自带人，快马加鞭，直奔教睦坊而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