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诊断书
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熏得人发慌,林晚星捏着手里的诊断报告,指节都泛白了。“急性髓系白血病,生存期三个月”,这行字像刻在脑子里似的,怎么都挥不掉。手机在兜里震个不停,屏幕上“陆沉舟”三个字跳得刺眼,她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早上保姆说的话:“先生让把二楼次卧的衣柜清了,说要按苏小姐以前的样子布置。”
苏绾,那个总在陆沉舟书房相册里冲她笑的女人,五年前一场车祸把人带走了,却把影子留在了陆沉舟心里。林晚星摸了摸脖子上的痣,镜子里的脸和墓碑上的照片有七分像——原来她这三年,不过是个会喘气的替代品。
打车回半山别墅时天已经擦黑了,玄关摆着两束白玫瑰,是苏绾生前最爱。她踩着大理石楼梯往上走,拐角处传来墙纸被撕下来的声响,原本她喜欢的奶油色墙皮往下掉,露出底下苏绾爱的烟灰色。
“晚星?”书房里传来陆沉舟的声音,带着点不耐,“电话怎么不接?”她站在门口,看他伏在桌上处理文件,手腕上还戴着她送的那块三千块的国产表,在一堆名表里显得格格不入,却一直戴着。
“要换房间了?”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冷冰冰的,“是觉得我住这儿碍眼了?”陆沉舟抬头,镜片后的眼神暗了暗:“别闹,苏绾忌日快到了,我想——”“想让我给你的白月光腾地方?”林晚星突然笑了,手里的诊断书被捏出褶皱,“陆沉舟,你把我圈在这儿三年,给我买珠宝买衣服,连墙纸都得按她的来,你觉得我是橱窗里的假人吗?”
他站起来时西装带乱了文件,声音沉下来:“你最近脾气怎么这么大?”“能不大吗?”她往后退了一步,“我刚知道自己是个活不了三个月的替身。”说完转身就跑,高跟鞋在楼梯上磕得噔噔响,身后传来陆沉舟急促的脚步声。她冲进卧室反锁门,听见他在外面砸门:“晚星!开门!”
眼泪终于掉下来,她翻出床头柜里的病历本,底下压着张旧报纸,头版写着“十八线女星被包养,插足豪门”。那时候她刚被剧组赶出来,蹲在出租屋吃泡面,陆沉舟的司机敲开了门。现在才明白,原来苏绾临终前说想看和自己有一样痣的人,他就把她从泥坑里捞出来,关在金丝雀的笼子里,却从来没看过她真正的样子。
手机又震了,经纪人发来消息说网剧女三的角色给了别人,资方嫌她曝光度不够。她盯着屏幕笑了,想起陆沉舟说“别去拍那些乱七八糟的戏,我养你”,原来他要的是笼子里安分的金丝雀,连扑腾翅膀都是错的。
窗外响起闷雷,暴雨要来了。她打开衣柜最底层的密码箱,里面是攒了两年的积蓄和伪造的病历——真正的诊断书已经扔进了垃圾桶,这份假的,会让“林晚星”在三个月后死于癌症。她摸出备用手机,给陈露发消息:“帮我联系国外的医院,用‘沈星’这个名字。”
卧室的门“砰”的一声被撞开,陆沉舟黑着脸站在门口,看见她手里的行李箱时愣了一下:“你要去哪?”林晚星扯了扯嘴角:“陆先生,替身也是会累的。”她从他身边走过,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的吼声:“站住!”雨点砸在玻璃上,她没回头,坐上出租车时才发现手里的诊断书全是汗,“三个月”三个字像倒计时的炸弹,在她心里滴答滴答响。
第二章 假死
暴雨把城市的霓虹灯冲得七零八落,林晚星在酒店房间里盯着电脑屏幕,上面是她查了半年的“假死攻略”。陈露发来消息说签证办好了,瑞士的医院能接收,下周就飞。她想起三年前陈露劝她:“陆沉舟这种男人,你玩不过的,趁早走。”那时候她不信,觉得自己能让他爱上真正的自己,直到在书房看见那本贴满她和苏绾照片的相册,每张旁边都写着“像绾绾”。
手机响了,是陆沉舟的私人号码,她没接,短信很快进来:“我查过你的体检报告,没白血病,别闹了,回家。”她盯着短信笑了,陆沉舟啊陆沉舟,你连我生病都靠监控和侦探查,又怎么会知道,我连死都要瞒着你?
她发了条朋友圈,说去郊区拍戏信号不好,配图是伪造的剧组工作证。凌晨三点,她戴着假发口罩,打车到城郊的废弃工厂,那里停着辆二手轿车,是用陈露的名义买的,发动机里藏着定位器。
“都弄好了?”陈露递来个U盘,“监控录像换成你开车的画面,五点有辆渣土车经过,路线算好了。”林晚星接过U盘,手心全是汗:“露姐,谢了。”“跟我客气什么,”陈露叹了口气,“你真决定这么做?他要是发现你骗他——”“他发现不了,”她摸了摸口袋里的抗凝血剂,“等他看到‘尸体’,dNA报告和医院证明都会说我死了,户籍一注销,林晚星就真没了。”
远处传来狗叫,天有点泛白。她坐进驾驶座,把定位器调到去影视城的路线,然后给自己打了抗凝血剂——这样“车祸”时出血更逼真。车载音乐突然响起,是苏绾爱听的《白玫瑰》,她跟着哼了两句,又笑了,原来连她的喜好,都是陆沉舟定好的剧本。
五点整,渣土车准时出现在国道。她从后视镜看见那车越来越近,心跳得厉害,猛踩刹车打方向盘,车子撞上护栏,定位器掉进排水沟。抗凝血剂起作用了,鼻血往下滴,她咬破舌尖,让嘴角也有血,然后推开车门滚进草丛。身后传来司机的惊叫和警笛声,她听见有人打120:“快来!车上的女孩没呼吸了!”
手机在兜里震,陆沉舟发来消息:“晚星,别闹了,我错了。”眼泪混着雨水流进嘴里,她摸出备用手机,格式化所有数据,扔进河里。远处车灯亮了,陈露的车停在东边,她咬着牙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跑过去。车子发动时,她回头看了眼车祸现场,警灯在晨雾里一闪一闪,像陆沉舟书房里那盏永远不关的落地灯。这次,她真的要走了,用死亡当借口,从他的世界彻底消失。
第三章 死亡之后
陆沉舟的领带歪在脖子上,手指在平板电脑上划得飞快,监控里林晚星的车被渣土车撞得变形。助理小周声音发抖:“先生,医院来电话了,林小姐……没救回来。”平板电脑“啪”地摔在地上,他踉跄着扶住桌子,脑子一片空白。昨晚她摔门走的样子还在眼前,那句“替身会累”像根针扎在心里,让他整夜没合眼,没想到等来的是交通管制的新闻。
“dNA报告呢?”他抓住小周的手腕,“确认过了吗?”“确、确认过了,”小周疼得皱眉,递上个密封袋,“现场找到的手机。”陆沉舟接过,看见熟悉的手机壳——去年生日他送的,镶着碎钻的白玫瑰。开机键坏了,他还在不停按,好像这样就能打通那个永远没人接的电话。
太平间里冷得刺骨,白床单下林晚星的脸白得像纸,脖子上的痣被血染红。他伸手摸她的脸,冰凉,没有一点温度。法医说:“疲劳驾驶失控,撞击后颅内出血,没遭太多罪。”没遭罪?他想起她昨晚的笑,像刀似的剜心。原来她早计划好了,用死来离开他,连个道歉的机会都不留。
“晚星……对不起。”他握住她的手,发现无名指根有层薄茧,是握笔留下的。他突然想起,深夜里她总躲在被子里写东西,他问是什么,她慌张地说记台词,原来那些被他当成矫情的小动作,都是她真实的样子,而他从来没给过她开口的机会。
葬礼三天后举行,他坚持把她葬在苏绾旁边。棺木落下时,他想起第一次见她的场景:出租屋里,她穿着洗旧的卫衣,眼睛亮得像星星,问他:“陆先生,你真觉得我像她吗?”那时他说:“不像也没关系,你可以学。”现在她真的走了,带着所有没说出口的话,消失了。
回别墅后,二楼的装修停了,烟灰色墙纸只贴了一半,露出水泥墙,像道疤。保姆收拾遗物时,发现个上锁的笔记本,藏在衣柜最深处。陆沉舟手抖着打开,第一页写着:“第100天,陆沉舟说我睫毛像苏绾,可我的是贴了假睫毛。”“第200天,他送我白玫瑰,我偷偷换成红玫瑰,第二天全变回白的。”翻到最后一页,是三天前写的:“陆沉舟,你知道吗?我讨厌白玫瑰,喜欢小雏菊,就像第一次试镜戴的那朵。可你从来没问过我喜欢什么,你只是在养一只会说话的苏绾。”
纸上有眼泪晕开的痕迹,他猛地合上本子,喉咙发甜。原来她不是没反抗过,只是他从来没注意过,甚至不知道她喜欢小雏菊。手机震动,私人侦探发来消息,附了张诊断书照片,“急性髓系白血病”几个字刺得他眼睛疼,日期是三个月前——她没骗他,她真的只剩三个月,却宁愿假死,也不愿死在他身边。
他跌坐在地上,望着没贴完的墙纸,笑了,笑得又苦又绝望。他终于明白,那些被他忽视的细节,都是她在笼子里挣扎的痕迹,而他亲手掐断了她最后的求救信号。“晚星,”他对着空房间说,“你怎么敢……怎么敢让我连赎罪的机会都没有?”窗外暴雨倾盆,冲打着院子里的白玫瑰,他闭上眼,仿佛又看见她站在花树下,穿白裙子,脖子上的痣像颗星星,这次,星星真的坠了,坠进了他够不着的黑暗里。
第四章 三年后
日内瓦的阳光晒在沈星的绘图板上,她揉了揉太阳穴,看着屏幕上快画完的礼服设计图,裙摆上全是小雏菊,缀着碎钻,像星星落在裙子上。助理敲门进来:“沈设计师,国内邮件,您入围了‘金顶奖’,颁奖礼在下周五,地点在滨海。”笔尖在纸上划了道,“滨海”两个字让她指尖发颤,三年了,那个差点让她死掉的城市,那个男人在的地方,现在正用这种方式叫她回去。
“帮我订机票,”她笑了笑,“参赛作品寄过去,用‘星轨’这个名字。”镜子里,脖子上的痣被遮瑕膏盖得严严实实,现在她是旅瑞设计师沈星,不是林晚星,带着重生的勇气,还有没完成的梦想。
滨海机场,陈露穿着红风衣冲过来,一把抱住她:“瘦了,但气色好多了。”“露姐,”沈星摘下墨镜,有点哽咽,“这三年……”“跟我客气什么,”陈露抹了把眼角,“走,带你去看个惊喜,你的个人秀在陆氏集团的会展中心办!”
脚步顿住,沈星攥紧了手:“陆氏?”“放心,”陈露压低声音,“陆沉舟这三年很少露面,听说在国外待了很久,集团都是副总裁管。再说你现在是沈星,他认不出来。”
会展中心后台,沈星给模特调整裙摆,听见外面骚动。助理跑进来,脸色发白:“沈设计师,陆氏总裁来了,要见你。”心跳漏了半拍,她盯着镜子,遮瑕膏下的痣发烫。三年了,那个名字还是能让她紧张,但她回来,不就是为了面对过去吗?
“请他进来。”门开了,陆沉舟站在门口,西装笔挺,手腕上还是那块国产表。他看着她,眼神抖得厉害:“沈星……设计师?我们是不是见过?”她伸手,笑得自然:“陆先生说笑了,我一直在瑞士,第一次回国。”
指尖相触时,他突然攥紧她的手,像怕她跑了:“你的手有薄茧,和她一样。”“陆先生认错人了,”她抽回手,“设计师握笔有茧很正常。”他掏出手机,翻出张照片:“三年前,有个女孩死在我面前,她脖子上有颗痣,和你……这儿。”他指着自己脖子,声音发哑,“一模一样。”
遮瑕膏下的皮肤发烫,她转身走向模特,拿起别针:“世界上相似的人很多,陆先生要是想故人,不如多看看她喜欢的东西。比如——”她指着裙摆的小雏菊,“她喜欢这种花吧?”
陆沉舟呼吸一滞,想起三年前深夜,他看见她偷偷画小雏菊,问她是什么,她说:“是小时候老家常见的花,顽强,石缝里都能开。”“你是晚星,”他突然上前抓住她肩膀,“别骗我,我查过瑞士的医院,沈星的治疗记录,出生日期和林晚星一样,还有你的设计图,‘星轨’系列,是她以前说过的梦想……”
沈星转身,墨镜滑落,脖子上的痣明明白白:“陆沉舟,你到底想怎样?看我没死,觉得被耍了,想把我关回笼子?”他喉结动了动,眼里有痛苦和狂喜:“晚星,我找了你三年,每天看你的笔记本,才发现我根本不了解你,不知道你喜欢小雏菊,想当设计师……”
“现在知道了又怎样?”她打断他,声音发颤,“你当初把我当替身,现在把我当死而复生的玩具?我宁愿你没认出我。”她转身要走,被他从后面抱住,体温透过衬衫传来:“对不起,晚星,我错了。苏绾其实车祸前就背叛我了,她的死是意外,但我把对你的感情困在了过去。直到你走了,我才发现,我爱的是会画小雏菊、会和我发脾气的你。”
沈星僵住,记忆里苏绾的照片模糊了。原来当年的真相,比她想的复杂,而陆沉舟,直到失去她,才敢面对自己的心。“放开我,”她低声说,“三年前我就死了,现在是沈星。”他却抱得更紧:“给我个机会,重新认识你。我把别墅的白玫瑰全拔了,种上小雏菊,你的房间还留着你的画,还有……”他摸出那个笔记本,“我每天都看,你写的每句话,都是我错过的宝贝。”
沈星闭眼,眼泪掉下来。三年的恨,在听见“小雏菊”时碎了。她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原谅,可此刻,他的体温、他的忏悔,像火,融化了她的防备。“陆沉舟,”她转身,看他眼里的血丝,“你知道最让我难过的是什么吗?不是当替身,是你从来没给过我选择的权利。你把我关在笼子里,用你的方式‘保护’我,却不知道,我宁愿在外面摔打,也不想当不会飞的金丝雀。”
他认真点头,擦去她的眼泪:“我知道了,以后你的每个选择,我都尊重。我可以当你的翅膀,陪你去任何地方。”广播提醒秀场要开始了,沈星推开他:“现在,我要去完成我的秀,陆先生,请你以观众的身份,看完这场属于‘沈星’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