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迁的决策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虽已沉底,但激起的涟漪却刚刚开始扩散。要将这惊涛骇浪般的战略转移化为无声的潜行,第一步,便是要在水面上制造出截然不同的景象——一派风平浪静之下,暗藏着严阵以待、誓死抵抗的决心。
数日后,我整理好思绪,带着一份精心准备的“徐州防御强化方略”,走进了州牧府的议事厅。此刻,我必须扮演好一个殚精竭虑、一心为守土安民的“军师”角色。这不仅仅是为了迷惑可能存在的敌人耳目,更是为了安抚眼前这位仁德宽厚、却也因此常常陷入两难抉择的主公——刘备。
议事厅的气氛有些凝重。官渡之战的结果早已传遍天下,曹操彻底扫平袁氏残余、一统北方已是指日可待。那股来自北方的沉重压力,如同乌云压顶,笼罩在徐州上空,也沉甸甸地压在在座每一个人的心头。
“主公,”我拱手施礼,语气沉稳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忧虑,“官渡一战,曹操尽得冀、青、幽、并四州之地,实力空前膨胀。以其枭雄心性,扫平北方后,必将挥师南下。徐州首当其冲,已是卧榻之侧,酣睡不得啊!”
我特意顿了顿,观察着众人的反应。主公眉头紧锁,眼神中忧色更浓。云长(关羽)抚着长髯,凤眼微阖,似在沉思,但那股傲然之气并未稍减。翼德(张飞)则显得有些焦躁,环眼瞪圆,仿佛随时准备跳起来大吼一声“曹贼敢来,俺必杀之!”
“近日,昭遣人探得消息,曹军在兖州、豫州边界似有集结调动迹象,虽规模不大,但其前锋斥候活动日益频繁。”我抛出一些经过筛选和“加工”的情报,这些信息本身或许部分属实,但其解读和呈现方式,完全是为了服务于我当前的“疑兵之计”。“此乃山雨欲来之兆。我等若不早做准备,一旦曹军大举来袭,仓促应战,恐难抵挡。”
主公听得连连点头,显然我的话触动了他最深的忧虑。“子明所言极是。备虽据徐州,然兵微将寡,与曹贼实力悬殊。若其倾巢来犯,徐州危矣!依子明之见,我等当如何应对?”
机会来了。我立刻呈上早已拟好的方略,朗声道:“为今之计,唯有内外兼修,严阵以待!昭以为,当务之急有三:”
“其一,加固城防。”我指着方略上的条目,“徐州城池虽固,然经年累月,部分城墙、箭楼、壕堑已有损耗。需即刻征发民夫,修葺加固,增设瓮城、角楼,储备滚木礌石、沸油金汁等守城器械,务必使城防坚如磐石。”
“其二,整训士卒。”我继续道,“兵在精而不在多。需加强日常操练,严明军纪,提高士卒战技与协同能力。尤其弓弩手、长枪兵等关键兵种,更需加大训练强度。士气可用,方能一战。”
“其三,增设哨探,严查细作。”我加重语气,“曹操用兵,常以诡道,不可不防其细作渗透。当增派斥候,远探敌情,密切监视曹军动向。同时,城内各处关卡盘查亦需加紧,严防奸细混入,煽动人心或刺探军情。”
这一番话,条条在理,句句恳切,完全是一个忠心耿耿的谋士在危局面前,为守住基业而提出的积极防御之策。我刻意避开了任何关于撤退、转移的字眼,将所有的重心都放在了“守”字上。
主公听完,脸上的忧色稍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临战前的凝重与决断。“子明此策,老成谋国,甚好!便依子明所言,即刻施行!”他转向关羽、张飞,“云长、翼德,城防之事,便由你二人多多费心督导。军士操练,亦不可懈怠!”
“兄长放心!”云长沉声应诺,眼神中已燃起战意。 “哥哥且宽心!只要曹贼敢来,看俺老张不把他杀个片甲不留!”翼德更是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上阵杀敌。
看着他们被成功“调动”起来的积极性,我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这出戏,算是成功开演了。他们越是投入,这“明修栈道”的戏码就越逼真,也就越能为我们“暗度陈仓”争取到宝贵的时间和空间。只是,委屈了主公和两位将军,让他们沉浸在这场虚假的备战之中。这份隐瞒,也是我此刻不得不背负的重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