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冬日雪(2 / 2)

苏婉婉的肚子过了五个月之后,胃口就好了起来,也胖了一些,显得丰腴,不过她并不介意,还每天换着法要吃新奇的东西,她要吃,裴长风自然去寻,寻不到,就求助一下侯府或者是苏察。

不过大多时候是裴长风还没开口,苏察就将那些山珍海味全都送了过来。

苏婉婉喝了一口羊汤,开始盘算明日吃什么,“想吃虾,上次我吃的那个有手臂大的虾还能弄到吗?”

“能弄到,”裴长风想了想,“还想吃什么海货,我一道叫人买了过来。”

“还想吃螺肉,”苏婉婉将羊肉汤喝完了,“再来一碗!”

她的肚子已经六个月了,比寻常女子的肚子好像要大一些,裴长风之前忧虑过会不好生,请御医来看,御医说等到八个月再控制饮食就好,他便暂时安了心。

屋外簌簌落雪,屋里的碳炉子发出‘嗤’的声音,羊肉汤香味弥漫。

就在苏婉婉昏昏欲睡时,门外响起了门童的通报声,说是宋明来了。

苏婉婉揉了揉眼睛,“他现在来做什么?”

宋秀被斩,宋明的姨母也被郑榕处置了,宋明这段时间过得非常不好,如果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很快在衙邸也做不下去了,辞了官整日在府邸里买醉。

裴长风很乐意看见他这幅模样,却不希望他醉死,偶尔会让人帮一帮他。

毕竟时间还长,有些账要慢慢算。

裴长风到前厅去见宋明,宋明还穿着锦绣罗衫,只是眉宇间透着颓败,早就不复之前的意气风发。

见到裴长风,宋明像是见到了救星一样,冲上前抓住他的手,“长风、长风,我要活不下去了,只有你能救我,你救救我吧!”

说完,他蹲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裴长风站在他的身前,像是能救他的神,实际上他是魔鬼,为宋明敞开的,只有通往阎罗殿的门。

“发生何事了?”裴长风声音关切,眼底却满是冰冷,如果当年宋明一般,事不关己,实际上却是一切始作俑者。

这样的感觉,真的很不一般,很…痛快呢。

宋明哭诉着自己现如今所遭受的一切,像是全然忘了眼前的裴长风到底是什么身份——是曾经的受害人,不仅是现在的探花郎,更是仅仅因为一个名次,就险些被他害得丢了命的人。

但宋明自己的自己如今的窘迫际遇,想让裴长风帮他。

“长风,我需要钱,一大笔钱,你借给我好不好?”宋明大哭,跪下来求他,“我们同窗一场,相识多年,如今你这样风光,而我活都要活不下去了,你就当可怜我,借我钱吧!”

裴长风像是为他担忧,“你要多少,只要我能拿出来,我都给你。”

宋明眼底划过一丝精光,“一千两,不、三千两,我知道你一定拿得出来是不是?实在不行你去找侯府借啊,去将军府借,他们都是你的亲人,肯定愿意帮你的!”

三千两……

裴长风笑,“自然,你有难处,我一定帮,不过这么多钱我需得筹备一段时间,你先回沧州,三日后,我让人将钱送到你府上去。”

为了表示自己帮助宋明的诚意,裴长风先拿了两百两的银票给他,“这些钱你且先拿着用。”

宋明心里骂他蠢货,将钱接过后哭道:“现如今只有你肯帮我了。”

裴长风将他的泪眼收进眼底,眼底闪烁着快意,“我会一直帮你的,只要你还活着。”

宋明隐约觉得他的话有些奇怪,但他来不及多想,便带着银票登上了逃往沧州的马车。

宋明走后,苏婉婉挺着大肚子从后面出来,“夫君,你要怎么做?”

“死了太便宜他,活着……我不想让他活,”裴长风握住苏婉婉的手,“在孩子面前,我们不说这些,免得孩子听了去,学坏了不好。”

“这才不叫学坏,”苏婉婉反驳,“这叫手段,要是我们的孩子以后成了一个同情心泛滥的烂好人,这才是最应该发愁的,人有手段不叫坏,叫聪明。”

裴长风摸了摸她的肚子,“是,夫人说得都对。”

雪下得好大啊,裴长风想起来那一年的冬日,他几乎冻死在四面漏风的茅草屋里,想过死,想过就这么活着,想过报仇,想过乞求那些人换得生的希望,却唯独没有想过,自己还能过上这样的生活,有妻子,有孩子。

裴长风笑,亲了亲苏婉婉的脸颊。

苏婉婉嗔了他一眼,“别闹了,孩子都看着呢。”

“父母恩爱,看着又有何不可?”

宋明拿着钱回了沧州,他们宋家的沧州的产业早就被官府查封了,他无处可去,只能先躲在一个小村落了,计划等这段时间的风头过去后还能做一个地主,过百姓之家的富贵生活。

得到他的住址后,裴长风便在约定的那日,夜骑出了京城。

见他亲自来送钱,宋明又惊又喜,“长风,怎么是你亲自来了?”

裴长风取下斗篷的帽子,“不亲自来看看,我放心不下。”

宋明以为他当真将这段情谊牢记心头,又觉得他愚蠢,又庆幸他记得,这样等到了日后自己有需要的时候,还能去找裴长风。

“你是不知,我如今苦啊。”

裴长风环顾宋明如今住的地方,青砖瓦房,烧着炭火,盘子里是新鲜的肉食,哪里苦?

比起他之前的那段时间,算是天堂。

裴长风这么想,也就这么说出来了。

宋明诧异,“你忘了我之前是什么样的?现在一个不漏风的屋子,一盘肉你就觉得我过得好了?”

裴长风笑,慢条斯理地抽出腰间的绳子,他特意从京城带过来的,“不是吗?”

他将绳子丢在桌子上,绳索上泛着细细的光,全是细小的针,如牛毛,但若是挨到肌肤,其中滋味,无异于万针扎破血肉。

宋明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你在说什么?”

裴长风叹了口气,将斗篷脱掉,“宋明,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不记得了吧。”

他拿出那把剔骨刀,“对不住,但耍你的时候,真的很有趣。”

剔骨刀上似乎还有未干的血迹,腥臭可闻,宋明的脑子里像是突然炸开了什么,他瘫软在地,“你、难道你都记起来了!?”

裴长风的手指抵在唇边,“不,应该是…从未忘过啊,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