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首份报纸刊出后,民间舆论急转直下,不少士子开始认可北伐之举。
甚至部分激昂者早已奔赴北方,据锦衣卫汇报,近几日已有数百名士子北上,朱瞻基亦有所闻。
然而世事总是两面。
有人支持北伐,便有人反对其事。
特别是随着支持之声渐盛,反对之音也逐渐增多。
朱瞻基对此略有耳闻,但并未过分在意。
岂料此次出行,竟遇上了这般情况。
且听这情形,似是反对者吃了亏。
心中不禁起了兴趣,于是不再令张懋绕行,反让马车靠边停下,坐于车内观戏。
此处距应天府不远,商贾行人、难民络绎不绝。
围观者并非朱瞻基一人,他让马车驻足,未引人注目,最多只是有人好奇瞥一眼,见也是来看热闹的,便不再留意。
倒是更多人对这些书生指指点点:
“这书生言之有理,我也看了报章,陛下北伐,意在安定天下。
暴元覆灭不过数十年,如今瓦剌、鞑靼又蠢蠢欲动,我认为陛下此举甚是英明。”
“可战乱不断,最后遭殃的不是百姓吗?今年多地受灾,若战事无休,何谈太平?”
“你懂什么?不打的话,难道要让瓦剌和鞑靼来攻打我们不成?你不瞧,衍圣公都弃文从武了,圣人家族尚且如此,北伐怎能有错?”
“这书生真是不知好歹,读了圣贤书,却不学圣贤之家行事,我看他的学问全白费了!”
朱瞻基掀起马车帘布,听见路人议论,嘴角微扬。
报纸的影响依然清晰可见,尽管如今仅刊印了几期,但其力量却日益增强。
无论是士人、富商,还是普通百姓,甚至达官显贵,在提及北伐时,首先联想到的是元朝统治时期的黑暗岁月。
随后便是对衍圣公孔缙的热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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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北伐事件,朱瞻基在报纸上添加了一些导向性言论,如今民间舆论大多持正面态度。
这时,听见众人多在支持北伐,之前出言呵斥的书生更加得意,看着被同伴击倒在地的于廷益,轻蔑地扬了扬下巴说道:
“于谦,你可听见?凡是看过报纸的人都明白,皇上若不攻打瓦剌和鞑靼,他们便会攻打我们。
现今瓦剌与鞑靼不及大明强盛,此时不战,难道要等到他们日后更加强大再来攻击我们吗?”
“于谦?”
听到这个名字突然被喊出,正观看热闹的朱瞻基呼吸猛地一顿。
随即下意识地看向躺在地上的那个人。
脸上有几处淤青,显然是刚被打的,但隐约能看出年纪不大,大约只有十四五岁的模样。
在这个时代,这已算成年,嘴边还留着一些青色的胡茬。
面对众人的责骂,于谦毫不慌乱,一只手撑着地面站起来,环顾四周,带着几分讥讽,毫不示弱地说:
“我从浙江一路北上,所见所闻尽是荒凉景象,旱灾连连,蝗虫肆虐,家中缺粮,卖儿鬻女者众多,房屋破败不堪,大雪压垮屋梁致人死亡,百姓深受天灾之苦,生活艰难无比。”
“你们一直鼓吹北伐,可知北伐并非一蹴而就之事?国家尚未富裕,天灾未止,农田荒废,哪来的军费粮草?即便时机成熟,一旦粮草短缺,北伐必会前功尽弃。
如此北伐即便获胜,也无法动摇瓦剌的根本,不过是白白耗费大明的力量,让百姓愈加困苦,瓦剌依旧强大,天时未到,人祸不断,那时大明将如何应对?”
“满口胡言!”
于谦话音刚落,一群书生哑口无言,一阵愤怒的声音响起,随即有人立刻上前对准于谦一阵拳打脚踢。
朱瞻基坐在马车里连连摇头。
他原本还期待这些支持北伐的书生能说出更多道理。
于谦寥寥数语,便令那些士子们哑口无言,朱瞻基心中略有失落。
见于谦再度被欺凌,他立刻对张懋吩咐:“调派人手,将这些读书人全都赶走!”
“遵命!”
张懋本对眼前这一幕兴致勃勃,毕竟他是武勋出身,对战争极为推崇。
于谦的反战言论无疑否定了他们的立功之道。
同时,他也清楚太孙虽外表温润如玉,实则内心不乏暴戾之气。
因此,朱瞻基忽然提出驱散人群时,他颇感疑惑——按理说,看到于谦*,太孙殿下应是喜闻乐见才对,而非出手相助。
尽管不解,张懋仍迅速领命。
正欲安排人手时,却听朱瞻基又补充了一句:“不过那个于谦别赶走,留下。”
张懋先是一怔,随后似有所悟地点头说道:“太孙殿下尽管放心,属下必定将于谦留下,供殿下亲自处置!”
朱瞻基闻言愣住,不明白所谓“亲自收拾”
究竟是何意。
他明明把于谦当宝一样珍视,为何还要整治?刚要开口询问,张懋已转身对隐匿在暗处的锦衣卫下达指令。
刹那间,原本围观的人群中有人突现真容,原来那些看似闲适的旁观者竟全是锦衣卫。
他们从怀中抽出鸳鸯刀,高声呵斥:“散开!锦衣卫办事,闲杂人等速离!周围所有人不得逗留!”
突如其来的锦衣卫顿时引发一片乱。
锦衣卫素来行事嚣张,人们见到他们现身,无不惊慌失措,不明所以的众人急忙四散而逃,连那些士子也默默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