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
尖叫声惊飞檐下夜枭,苏婉狂奔时被门槛绊倒,手电筒滚进院子里的荷花缸。黑暗中她摸到腰间相机还在,哆嗦着按下回放键。
照片里的供桌空空如也。
\"幻觉......都是幻觉......\"她撑着膝盖站起来,却听见身后传来布料摩擦声。月光将她的影子投在青砖地上,而在她影子的裙摆旁,分明多出一道戴着凤冠的轮廓。
阁楼传来木板挤压的吱呀声,仿佛有人拖着沉重嫁衣拾级而上。苏婉冲向大门的脚步猛然顿住——两扇雕花木门不知何时贴上了交叉的封条,朱砂画的符咒在月光下泛着血光。
\"阿婉!闭眼!\"
陈阿婆的暴喝在院墙外炸响。苏婉本能地合上眼皮,听到瓦片碎裂的脆响,接着是液体泼溅的动静。浓烈的腥气扑面而来,脸上溅到几滴温热的液体。
\"跟着我的声音走,别睁眼!\"
苏婉跌跌撞撞循声而去,额头撞上门框也顾不上疼。直到跨过门槛闻到艾草燃烧的味道,才敢在陈阿婆的指示下睁眼。
老人正在门槛外泼洒混着香灰的鸡血,手腕上缠着七枚铜钱串成的手链。她身后是间点满白蜡烛的堂屋,烛光却照不出任何家具的影子,只有墙上挂着几十幅蒙黑布的照片。
\"你碰过那个纸人了?\"陈阿婆抓起苏婉的手,看到她食指沾染的金粉后倒吸冷气,\"造孽啊......今夜子时前必须离开清水村!\"
\"到底怎么回事?那个纸人......\"
\"那不是纸人。\"陈阿婆掀开神龛上的红布,露出个贴着黄符的陶瓮,\"是等着借活人身子还魂的阴娘子。\"她抓起把香灰按在苏婉眉心,\"你在供桌下看见什么?\"
苏婉刚要回答,远处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唢呐声。不是喜庆的《百鸟朝凤》,而是凄厉如泣的《哭皇天》。陈阿婆脸色骤变,冲过去死死抵住院门。
\"来不及了......\"她哆嗦着从怀里掏出个绣着八卦图的香囊,\"把这个戴在心口,记住!听见轿子落地声就往祠堂跑,祠堂供桌下......\"
\"轰!\"
院门轰然洞开,阴风卷着纸钱扑灭所有蜡烛。在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前,苏婉看见陈阿婆脖颈浮现出暗红色的勒痕,仿佛有根看不见的麻绳正将她吊起。
月光下,一顶纸扎花轿悬浮在院墙上。轿帘上的金粉并蒂莲正在融化,顺着轿杠滴落成\"喜\"字。八个纸轿夫惨白的脸颊鼓起夸张的腮红,脚尖离地三寸飘在空中。
苏婉转身要跑,左脚腕突然被冰凉的手抓住。她低头看见供桌下的纸新娘正朝她微笑,纸糊的指尖不知何时长出了青黑的指甲。
\"新嫁娘——\"
沙哑的呼唤从花轿里传来,盖着红盖头的新娘探出半截身子。苏婉拼命挣扎间扯断了香囊,八卦图裂开的瞬间,漫天纸钱突然化作燃烧的灰蝶。
灼痛感从手腕传来,苏婉惊觉自己不知何时换上了血色嫁衣。更恐怖的是右手掌心浮现出枚铜钱大小的朱砂痣,正随着唢呐节奏忽明忽暗。
\"接着!\"
破空声袭来,苏婉本能地抓住飞来的物件。是陈阿婆拼死扔来的桃木匕首,刃身刻着\"斩邪\"二字。她挥刀划向嫁衣下摆,布料撕裂声里竟迸出类似骨骼断裂的脆响。
花轿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纸轿夫们齐刷刷转头。苏婉趁机撞开后窗,却在翻越瞬间瞥见轿帘缝隙——红盖头下根本没有脸,只有团蠕动的黑色长发。
她跌进芦苇丛的刹那,整个清水村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犬吠。但那些狗叫声越来越扭曲,最后变成老妪嘶哑的哀哭。苏婉不敢回头,朝着唯一亮着灯光的祠堂狂奔,嫁衣下摆不断滴落漆黑的黏液。
祠堂门楣上悬挂的铜镜映出她此刻的模样:凤冠霞帔,面若金纸,眉心一点朱砂红得滴血。而她身后百丈外的苏家老宅阁楼窗前,正站着个与她穿着同款嫁衣的纸人,开裂的嘴角几乎扯到耳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