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河从溪流中爬起时,左耳灌满了淤泥。他抹去脸上的水草,发现晨曦中的山峦轮廓竟与昨夜戏台别无二致。怀里的玉珏裂痕渗出黑血,在掌心烫出\"祖祠\"二字。
\"公子认得这地方么?\"
青芜的鬼影从水面浮起,水青色裙裾下伸出白骨脚掌。她指尖轻点,对岸荒草丛中赫然立着林家祖祠的残垣,飞檐上挂满褪色的戏服。
林秋河涉水而过,腰间剃刀割开缠上脚踝的水鬼发。祠堂门楣的八卦镜早已碎裂,门槛缝隙里塞着泛黄的戏票,票根印着\"民国二十一年四月七日\"。
\"当年你祖父就是在这儿,把我们的魂封进戏折。\"青芜的第三只眼在额间转动,\"你猜他为何独独留下祖祠没烧?\"
推开朽门的刹那,林秋河后颈寒毛倒竖。七口棺材倒悬梁上,棺盖缝隙垂落浸血的麻绳。正中供桌摆着个青铜判官笔架,笔尖凝着黑褐色的血痂。
\"秋河我儿...\"
最末端的棺材突然传出父亲的声音。林秋河抄起供桌上的烛台猛砸棺盖,铁钉崩飞处露出半张溃烂的脸——那脸上布满针孔,分明是严九郎的手笔。
\"别碰棺材!\"青芜的水袖缠住他手腕,\"这些可是你们林家祖宗的皮囊。\"她指甲划过棺木,露出内侧密密麻麻的戏词,\"每代林家人死后,都要变成戏折的养料。\"
供桌下的石板突然震动。林秋河掀开石板,暗格里堆着上百卷契约,最上方那卷用金线捆着张人皮。展开人皮的瞬间,祠堂烛火尽数转绿。
\"自愿献契人林鹤年,愿子孙世代为戏奴...\"血字在绿焰中游动,\"以保林家香火不灭。\"落款处按着七个血手印,最新一枚尚在渗血。
青芜的鬼影突然暴退三尺:\"判官笔动了!\"
青铜笔架上的判官笔凌空飞起,笔杆浮现出林秋河祖父的眉眼。它蘸取棺木滴落的黑血,在供桌上写下:\"弑亲破契,可解轮回。\"
\"休想!\"严九郎的鼓声自地底传来。倒悬的棺材齐齐开裂,裹着戏服的干尸坠落在地,关节发出钢丝摩擦的吱呀声。它们手持剥皮刀围成戏台,将林秋河困在中央。
青芜的水袖拂过判官笔:\"这笔当年判我下油锅,如今该换你尝尝滋味。\"她袖中甩出个铜盆,滚油里浮着七把钥匙,\"开哪口棺材,就看你的造化了。\"
林秋河突然将人皮契约拍在油面。沸腾的油花炸开,映出严九郎被钢丝穿心的惨状:\"原来你才是契约的担保人!\"他抓起判官笔刺向青芜,\"当年是你爹把戏班卖给军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