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亥年大旱,献外姓童男童女各一,周默阻,遂代以执竿人......\"
暗格里的草人突然集体颤动,钢针一根接一根崩飞。祠堂地面开始拱起,无数沾着泥土的稻草破砖而出,每根都缠着截发黑的指骨。
火焰已经吞没了半边房梁。
我抓起供桌上的烛台砸向锁链,火花四溅中,尸体轰然倒地,露出背后墙上用血画着的阵法——中央是我的生辰八字,周围连着十二个村民的名字,每一个名字上都扎着稻草。
王婶的名字正在渗血。
祠堂外突然响起凄厉的哀嚎。我透过门缝看见王婶在自家院子里打滚,她的嘴巴、鼻孔、耳朵里钻出无数稻草,肚子像充气般鼓起来,\"噗\"地爆开——
没有内脏。
只有纠缠成团的、沾血的稻草,和一颗还在跳动的、缠着草茎的心脏。
铁柱举着火把冲过来时,稻草已经爬满他的左腿。他疯狂劈砍着那些蠕动的茎秆,朝我嘶吼:\"去田里......烧了主竿......你爹在等......\"
一根尖锐的稻草突然从他眼眶刺入。
我转身冲向祠堂后门,身后传来血肉被撕扯的闷响。月光下的田埂上,十几个稻草人正以扭曲的姿势向我走来,它们的身体在行进中不断膨胀,撑破麻布的外皮,露出里面裹着的、残缺不全的人体部位。
最前面那个戴着歪斜的草帽。
它举起腐烂的手臂,指缝间垂下一块熟悉的蓝布——那是我十岁生日时穿的衣服。
怀表在我胸前疯狂震动,表盖弹开的瞬间,童年照片上的背景清晰起来:田埂边站着十二个模糊的身影,他们手里都拿着针线,正往稻草人身上缝着什么。
而小小的我站在最前面,手里捧着碗猩红的液体。
记忆的闸门突然崩裂。
我想起来了。
那年大旱,祠堂的老铜钟自己响了三天。是王婶把针线塞进我手里,是铁柱按着我的肩膀,是李瞎子端来那碗掺了朱砂的鸡血。
他们说这样爹就能回来。
稻草人的手臂已经搭上我的肩膀,腐烂的草叶摩擦着耳廓。它俯下身,缝制的嘴唇擦过我的太阳穴,发出混合着父亲声线的耳语:
\"时辰到了......该扎新的执竿人了......\"
田埂深处传来\"沙沙\"的响动。
月光下,数百根沾着露水的稻草从泥土里钻出,像等待编织的绳索般在空中摇曳。祠堂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把我和稻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一个站立的人影。
一个拿着针线的稻草人。
影子渐渐重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