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雨丝裹着霓虹灯的光影,在青石板上织出了破碎的虹膜纹路。林文山跪在祖宅天井的中央,西装后摆浸在积水里,寒意顺着尾椎骨爬上来。手机在檀木匣上第十七次亮起,催债短信的蓝光映出他痉挛的下颌线,喉结滚动时发出黏腻的声响,像有蛞蝓在喉管里蠕动。
三小时前拍卖行打来电话,明代黄花梨供桌的鉴定结果让他如坠冰窟——x光片显示木纹深处嵌着二十八枚万历通宝。此刻那方盛着房契的木匣正在膝下震颤,雕花缝隙渗出铁锈味的黏液,沾湿了他定制西裤的膝盖部位。
瓦当碎裂声在雨幕里炸开时,林文山下意识护住了后颈。飞溅的瓷片擦过他的耳垂,在手机屏幕上划出一道血痕。穿八卦纹布鞋的脚碾过了满地的狼藉,瘸腿道人灰白色的道袍扫过门槛,袖口滴落的雨水竟带着暗红色的沉淀,在青砖上晕开一朵朵的血梅。
\"戌时三刻,阴债缠身。\"
道人枯枝般的手指按上林文山的眉心,指甲缝里的朱砂混着雨水淌进左眼。刺痛感让他踉跄后退,后背撞上爬满霉斑的影壁墙。那些墨绿霉斑突然活过来似的,沿着西装纹路蔓延成扭曲的符咒。
铜铃的闷响声穿透了雨声,道人腰间的五色麻绳无风自动。林文山摸到内袋里的瑞士怀表,鎏金表壳不知何时覆满了灰白的菌丝。当他跟着爬上吱呀作响的木梯时,腐坏的梯阶在脚下塌陷,露出夹层里发黑的动物骸骨。
阁楼横梁垂下的经幡早已褪成尸衣般的惨白,道人掀开神龛前的黄绸布,半截开裂的陶瓮显露出来。瓮身用暗褐色颜料绘着星宿图,裂痕处渗出了胶状物,在电子蜡烛的蓝光里泛着油脂的光泽。当铜铃悬上东南角的铁钩时,瓮口突然腾起了三尺青烟,烟柱里浮动着一个模糊的人脸,那些面孔的嘴部位置在剧烈的开合着。
\"跪。\"
五面令旗破空钉入地板,黑、白、赤、青、黄五色旗面猎猎作响。林文山膝盖触地的瞬间,供桌上的电子蜡烛爆出了电火花,跳动的蓝光将他影子撕扯成三头六臂的怪物。影子脖颈处突然鼓起一个肉瘤,分裂出细长的第二双手臂,正缓慢伸向他的后心。
道人从褡裢里掏出半截犀角香,香头触到青烟的瞬间燃起了幽绿色的火苗。腾起的烟雾在天花板上聚成了漩涡,五色令旗同时向不同方向倾斜,旗杆在地板上刮出尖利的声响。铜盆里的糯米开始发灰霉变,林文山闻到腐烂鱼鳃的味道,喉头涌上腥甜的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