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产科纸人(1 / 2)

电动车停在第三人民医院后巷时,周子夜盯着车筐里的红嫁衣发愣。衣领处的并蒂莲缺角还在渗着淡金色的光,像是某种活物的伤口。他摸了摸手腕,红痕已经蔓延到肘弯,在晨光里泛着金属般的光泽,和青铜铃上的裂痕一模一样。

“叮——”

手机弹出新订单,这次不是“黄泉速递”的推送,而是条陌生短信:“市立医院产科7楼,胎盘拌朱砂,收货人王秀兰。附言:别信1993年的死亡证明”。发件人号码是父亲临终前拨打的最后一个号码,当时他以为是打错了,现在才发现,那串数字倒过来正是母亲的生日。

产科7楼的电梯按键上,“7”字被朱砂描过,指腹按上去带着粘腻的触感。周子夜把青铜铃藏进袖口,铃声却在电梯上升时突然变调,像有无数根细针扎过耳膜。门开的瞬间,他听见婴儿啼哭,却混着水泡破裂的咕嘟声,走廊尽头的护士站后,七个纸人正抱着襁褓列队走过,每个纸人的脚踝处都飘着条形码,往生时间清一色写着“生产后第七天 03:47”。

“307病房,王秀兰。”值班护士递病历本的手在发抖,腕子上缠着的纱布渗着血,和他在殡仪馆见过的陈师傅、管理员一样,伤口位置正是红痕蔓延的路径。周子夜注意到她胸前的工牌被烧去了照片,只留名字“李凤兰”,和母亲遗物里一张旧合影上的护士长同名——那是母亲产前最后一张照片,背景正是第三人民医院的产科走廊。

推开病房门,消毒灯在天花板投下冷白的光圈。病床上的产妇背对着门,黑色长发垂落在地,像条浸了墨的蛇。周子夜刚开口,产妇突然转头,左眼蒙着渗血的纱布,右眼直勾勾盯着他:“胎盘带来了吗?要拌朱砂,一定要新鲜的……”她掀开被子,露出隆起的腹部,上面用朱砂画着扭曲的八卦阵,阵眼处嵌着片银铃碎片。

保温箱打开的瞬间,青铜铃剧烈震动。周子夜看见产妇脚踝的条形码开始倒计数,数字从03:47跳到03:45,每跳一次,她脸上就多出道皱纹,黑发里炸开银丝。更诡异的是,她腹部的八卦阵在吸收胎盘的血气,银铃碎片发出微光,和他车筐里的红嫁衣产生共鸣。

“等等!”他突然想起骷髅老周说的“第三人民医院1993年产房记录”,伸手按住产妇即将抓向胎盘的手。触感像触到了纸糊的人偶,皮肤下传来木屑摩擦的响声——这根本不是活人,而是具精心制作的纸人,只是披着产妇的皮。

纸人产妇的嘴角突然裂开,露出里面塞满的纸钱:“要看记录?在b1档案室,1993年6月15日的档案……”话音未落,走廊传来剧烈的撞击声,七个纸人抱着襁褓撞开房门,襁褓里滚出的不是婴儿,而是刻着生辰八字的木牌,排头的木牌上赫然写着“周子夜 1993.6.15 03:47”。

周子夜抓起胎盘就跑,纸人产妇的身体在身后崩解,露出里面支撑的竹架,竹架上绑着半张泛黄的纸,正是1993年的产房记录残页,上面用红笔圈着“周秀芳 双胎妊娠 男婴存活 女婴夭折”,但“夭折”二字被划掉,旁边写着“铃锁”。

b1档案室的铁门挂着生锈的铜锁,周子夜摸出父亲遗物里的钥匙串,其中一枚钥匙孔形状竟和锁眼完全吻合。推门瞬间,腐纸味混着霉味扑面而来,档案架上的标签在微光中闪烁,1993年6月的档案袋集体敞开着,露出里面被血浸透的记录。

“第37号产妇周秀芳,凌晨00:00入院,双胎胎位异常,03:45顺产男婴周子夜,03:47女婴周小夜早产……”周子夜的手指划过文字,墨迹在接触到青铜铃时突然晕开,显出血字:“女婴未夭折,铃锁黄泉,轿夫守魂”。最后一页附着张照片,母亲躺在床上,怀里抱着两个婴儿,其中女婴的手腕上系着完整的银铃,而父亲站在床边,手里攥着半枚青铜铃,铃身裂痕处渗出黑雾。

“啪嗒——”

档案室的灯灭了。周子夜摸出手机,屏幕光照在档案架上,看见每个档案袋里都掉出片银铃碎片,碎片在空中拼成婴儿的轮廓。身后传来拖沓的脚步声,他转头看见穿白大褂的医生,胸口工牌写着“张启明 产科主任”,正是母亲旧合影里站在护士长李凤兰旁边的男人,此刻他的脸像融化的蜡,五官往下滑,露出底下纸糊的五官。

“二十三年前,你父亲用半枚青铜铃换了你的命。”张启明的声音像从纸里挤出来的,“双生铃锁,一子入世,一铃锁魂。你妹妹周小夜的魂魄被封在银铃里,而你母亲……”他抬起手,手腕上的红痕已经蔓延到脖颈,“被做成了黄泉轿夫,永远困在送单的路上。”

周子夜后退半步,撞上了档案架。青铜铃在掌心发烫,他突然看清铃身新浮现的篆文:“第三道锁开,双生现形”。档案室的角落传来婴儿啼哭,他看见个穿红肚兜的纸人从阴影里爬出来,脚踝处的条形码显示“1993.6.15 03:47”,和他的出生时间分秒不差。

“现在该还债了。”张启明的身体开始膨胀,像被吹鼓的纸人,“你父亲欠了七单往生钱,每一单都要用至亲的魂魄来抵。你母亲已经抵了第一单,接下来是你妹妹,然后是你……”话音未落,他的胸口突然裂开,飞出七枚银铃碎片,每片都刻着不同的生辰八字,其中一枚正是“周小夜”。

周子夜猛地转身,铁门不知何时关上了。他摸出车筐里的红嫁衣,将最后一片碎片按在衣领缺口处,嫁衣突然发出强光,映出档案室墙上的血字:“1993年6月15日,黄泉速递第七单,双生锁,以母换子,铃碎魂散”。原来父亲当年为了让他活下来,用母亲和妹妹的魂魄做了抵押,签下了双生锁的契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