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停尸房罗庚(2 / 2)

推开门的瞬间,周子夜屏住呼吸。病床上坐着的不是纸人产妇,而是真正的母亲,虽然面色苍白,但眼中含着泪,手腕上系着完整的银铃——那是二十三年前本该属于妹妹的铃铛。

“妈……”他刚开口,母亲突然摇头,指了指墙角的纸扎花轿:“没时间解释了,第七次配送就是换骨仪式,你要代替我坐进花轿,让小夜的魂魄附在你的肉身上——”

“不可能!”周子夜后退半步,“我来是为了救你和小夜,不是让你们继续当牺牲品!”母亲突然站起,露出脚踝处深可见骨的伤口,伤口里嵌着他的生辰八字:“当年你父亲用双生锁换你生路,现在只有你代替我成为轿夫,小夜才能真正活过来。”

花轿突然发出吱呀声,七个纸人抬着花轿走近,轿帘上的并蒂莲在滴血。周子夜看见轿子里坐着具骷髅,穿着黄泉速递的制服,胸前别着父亲的工牌——那是b13柜里的老周,原来父亲早就成了黄泉轿夫,用骸骨为他铺路。

“子夜,接过铃铛。”母亲将银铃塞进他手心,“记住,铃响十二下前别回头,轿夫抬的是你的骨,铃里装的是小夜的魂。”她转身走向花轿,红嫁衣在风中翻飞,像只展翅的蝴蝶。

周子夜突然想起档案里的“毁铃破局”,举起青铜铃就要砸向地面——但指尖触到铃身时,妹妹的哭声再次传来,清晰得让他心碎。他低头看见自己手腕的红痕已经蔓延到心口,形成完整的青铜铃图案,而母亲的脚踝伤口正在愈合,条形码渐渐浮现。

“哥,别毁铃!”妹妹的声音从铃里炸开,“我在铃里等了二十三年,就为了这一次换骨!你忘了停尸房的罗庚吗?双生锁的局,只有让我附在你身上,才能一起破!”

花轿的铃响了第七下,周子夜终于明白,父亲和母亲当年的选择,不是牺牲,而是给兄妹俩留一线生机。他颤抖着穿上红嫁衣,将母亲的头骨、银铃碎片和青铜铃抱在怀里,走向纸扎花轿。

“叮——”

第八声铃响时,他跨进花轿,看见轿内刻着密密麻麻的生辰八字,都是二十三年来被双生锁牵连的人。母亲站在轿外,冲他露出微笑,眼角的泪痣闪着光:“子夜,记住,黄泉的路没有回头箭,但人心有破局的光。”

第九声铃响,花轿抬起。周子夜听见外面传来纸人的脚步声,还有产科病房里婴儿的啼哭——这次是真正的婴儿,没有水泡声,没有纸糊的襁褓。他摸向手腕,红痕正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银铃的纹路,而青铜铃在他怀中发烫,裂痕处透出耀眼的光。

第十声铃响,他突然看清铃身的全部篆文:“双生锁开,魂归同体,毁铃者亡,守铃者生”。原来双生锁的真正解法,不是毁铃,而是让兄妹魂魄同体,用活人肉身打破黄泉契约。

第十一声铃响,花轿停下。周子夜掀开轿帘,发现自己站在第三人民医院的产房外,1993年6月15日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母亲年轻的脸上。她躺在床上,怀里抱着两个婴儿,其中女婴手腕上的银铃和他手中的青铜铃正在共鸣。

“第十二声铃响,就选吧。”父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穿着黄泉速递的制服,手腕上的红痕鲜艳如血,“是让小夜永远困在铃里,还是让你们共用一副肉身?”

周子夜看着襁褓中的自己和妹妹,终于明白二十三年前的那场抉择——父亲用双生锁换他生路,母亲用魂魄换妹妹存世,而现在,他必须用自己的肉身,给妹妹一个重生的机会。

“叮——”

第十二声铃响穿透时空,周子夜将银铃和青铜铃合二为一,铃身绽放出万丈光芒。他听见母亲的哭声、妹妹的笑声、父亲的叹息,还有无数黄泉轿夫的号子声,都在这光芒中渐渐消散。

当光芒褪去,他发现自己躺在市立医院的走廊,红嫁衣不见了,手腕上的红痕也消失了,只有掌心的双铃还在发烫。手机显示时间03:48,比条形码上的往生时间晚了一分钟——这次,他终于打破了黄泉的规则。

“哥哥。”

身后传来少女的呼唤,周子夜转身,看见穿白裙的少女站在晨光里,左眼角的泪痣闪着光,手腕上系着半枚银铃,脚踝处没有条形码,只有新生的皮肤。她冲他微笑,递出半张泛黄的纸——正是1993年产房记录的最后一页,上面的血字已经改变:“她在人间,你在身旁,双生锁破,黄泉路断”。

停尸房的罗庚指针不再倒转,殡仪馆的b13柜里,父亲的骨灰盒静静躺着,旁边放着半枚完整的银铃。周子夜知道,这只是开始,十二道锁才开了三道,黄泉速递还有更多秘密等着他,但至少现在,妹妹回到了他身边,母亲的魂魄有了归处。

电动车的车铃在晨风中响起,这次不是丧钟,而是清脆的银铃响。周子夜载着妹妹驶出医院,车筐里的红嫁衣渐渐褪色,变成普通的红布,但衣领的并蒂莲永远绽放——那是双生兄妹的羁绊,也是打破黄泉规则的钥匙。

而在城市另一头的老槐树胡同,古井里的女尸终于闭上眼,手腕的银铃碎片化作光点消散,脚踝处的条形码永远消失,只留下一行小字:“周小夜,重生于2024年4月29日,与兄同体,破局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