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就是大姨的宝贝,她用命替你谋了一线生机,就是希望你好好活着,她若知道你自责这么多年,她肯定也会伤心的……
而且若裴叔知道你这样的想,他肯定也会很难过,他已经失去大姨了,他只剩你了。
你知道当年你醒来后为什么没看见裴叔吗?你知道王管家跟我怎么说的吗?”
慕昭昭声音轻软,她手一下一下拍着。
寂静的深夜,安静的病房,两人相靠的影子透射在冷瓷的地面。
“……怎么说的?”裴临宴嗓音沙哑,眼眸沉寂无神,黑得看不见一丝光。
就像一个孤身行走在黑暗,找不到光亮的迷路人。
“你怕他怪你……王管家对我说的,裴叔是在怕你怪他,所以他不敢见你。
怕看见你恨他,怨他……
你一身的伤,看得裴叔完全无法接受。
裴叔自责他没保护你们母子俩。
王叔说,你昏迷着的时候,裴叔被人扶着都要天天守着你,后来你要醒了,裴叔才偷偷躲着你的。
王叔还说,看着看着你满身的伤,他眼里的泪就流了出来。”
他们都以为对方在互相怪他们。
似乎没想过中间还有别的隐情。
裴厉沣那么爱裴临宴的一个人,从小哄着这个孩子长大的,怎么舍得不去看他。
但是看着全身缠着绷带的人,裴厉沣一边要承受失去妻子的痛,要承受儿子命悬一线的痛,一边还要承受心里滔天的懊悔自责。
失去最爱的妻子,和眼睁睁看着自己从小疼爱的小儿子在自己面前命悬一线,这对任何一个爱妻子,爱孩子的男人来说,都是难以承受的痛。
裴临宴小时候多么娇气金贵一个人啊,却被硬生生折磨了一夜,血肉模糊,皮肉翻卷。
这让上过战场,经历生死的军人,看着一个七岁的孩子被折磨的不成人样都难以置信。
更何况是作为父亲的裴厉沣,更是难以接受。
他更宁愿遭受这一切的是他,而不是孩子、妻子。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在医生几次让裴厉沣签病危通知书,他还是红了眼眶,签字时的手都在发抖。
而且裴厉沣那时候也中枪了,还是心脏危险的位置,但他固执且执拗的天天都要去重症监护室外守着裴临宴。
——
裴临宴以为,他在怪自己没保护母亲。
裴厉沣则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他愧对他们母子俩。
父子俩之间的误会就这样加深了。
因为都不敢面对对方,所以他们从没有好好谈过。
既是不敢谈,也是怕面对对方恨自己的目光。
那样会是击垮本就摇摇欲坠父子俩之间关系的最后一道防线。
裴临宴眼底潮湿,红血丝攀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