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青铜酒樽上的饕餮纹,烛火在雕花铜灯中明灭跃动,将屏风上绣着的《河伯出巡图》映得影影绰绰。
他忽而起身踱步,腰间玉组佩的叮咚声惊碎了堂前的寂静。
“甄氏女公子可知’妾’字何解?”他停在悬挂《九州堪舆图》的漆木屏前,目光掠过标注“中山”“常山”的朱砂印记,
“《礼记》有云:聘则为妻,奔则为妾。若吾纳汝,便如这案上博山炉——纵有千般馥郁,终是屈居正室烟云之下。”
甄姜的指尖深深掐入织锦袖缘,她能嗅到袁绍铠甲上残留的战场血腥气,那是三更前大破水贼时沾染的部众之血。
她忽然俯身行稽首礼,鬓边步摇垂下的明月珰几乎触到青砖地缝里未擦净的血迹。
“昔年吕不韦献赵姬于秦异人,世人皆道商贾媚上。”她的声音像淬过火的青铜剑,
“然邯郸城破时,唯有吕氏铜矿支撑王翦百万兵甲。今黑山贼寇劫我甄氏盐队七次,邺城士族却笑看商贾流血——袁公若要坐稳冀州,总需有人替您做那些颍川名士不屑为的腌臜事。”
堂外忽起一阵穿堂风,卷着初春的柳絮扑进帷帐。
袁绍瞳孔微缩,想起昨日逢纪密报:甄氏在渤海郡的三十艘运盐船,正被扣在界桥码头待价而沽。这女子竟将盐铁命脉化作嫁妆,要与他做场以命为注的豪赌。
“好个’腌臜事’!”袁绍突然朗笑,佩剑锵然出鞘三寸,寒光掠过少女苍白的颈项,
“若吾令汝兄长甄俨明日押送五千石青盐至渤海军营,汝当如何?”
“妾当亲手调制盐梅,助袁公将士饱餐破敌。“她解下腰间错金嵌玉的鱼形盐符,“甄氏在中山国的三十六眼盐井,今后便可改刻’车骑将军府’印鉴。”
袁绍沉吟片刻,室内的气氛仿佛凝固了一般,只听得见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
他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不可捉磨的情绪:“甄小姐,你可知这乱世之中,婚姻非同儿戏,尤其是在这权力交织的旋涡里,每一步都需谨慎。”
甄姜抬起头,目光直视袁绍,那双眸子里既有决绝也有温柔:“袁公所言极是,小女自是明白。”
“但小女也深知,乱世之中,弱者如浮萍,随波逐流,唯有依附于强者,方能保全家族,护佑亲人。”
“袁公乃当世英雄,小女愿以微薄之身,助袁公一臂之力,共谋大业。”
袁绍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眼神中多了几分赞赏:“甄小姐不仅貌美如花,更有着男儿般的胸襟与智谋。”
“你既有此决心,本公若再推辞,倒显得不近人情了。”他站起身,缓缓走到甄姜面前,伸出手轻轻扶起她的手臂。
“不过,为妾之事,你大可不必如此。本公欣赏你的勇气与智慧,愿以平妻之礼待你,共筑未来。”
甄姜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作满满的感激。
她轻轻屈膝行礼,声音略带哽咽:“袁公大恩大德,小女没齿难忘。从此以后,小女便是袁家之人,定当竭尽所能,辅佐袁公,共赴时艰。”
袁绍轻轻点头,心中对甄姜的赏识更甚。他知道,在这个乱世之中,这样有胆有识的女子实属难得,她的加入,无疑会为自己的霸业增添一份助力。
而甄姜,也在这一刻,将自己的命运与袁绍紧紧相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