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雁鱼灯在案头摇曳,将袁公路狰狞的面孔投在斑驳竹简上。他攥着王二递上来来的密报,指节几乎要戳破绢帛上\"本初公售城西良田三千顷予甄氏\"的字样。
“竖子安敢!”袁术猛然挥袖扫落砚台,墨汁泼溅在绣着四世三公纹样的帷帐上,\"他袁本初不过婢生子,竟将长房基业贱卖给商贾之流!\"
“庶孽!”
右拳重重砸在紫檀案几,惊得灯台里沉水香灰簌簌而落。
袁术盯着帷帐上四世三公的族徽,恍惚见幼时袁绍跪在祠堂外的青石板上——嫡母的玉搔头划过那庶子额角,血珠溅在《袁氏宗田录》的牒谱间,像极了此刻泼在帷帐的墨痕。
袁术抓起半卷《周礼》掷向虚空,帛页在穿堂风里如白蝶纷飞。他对着中庭那株百年丹桂嘶吼:“袁氏门风岂容玷污!待我取得...”声音戛然而止,瞳孔里映出屋梁悬着的“四世三公”金匾。
“公路公子又摔东西了?”
“嘘...听说本初公子卖田的钱,全换了金银。”
“那是汝南的田!高祖跟着光武帝打天下时攒下的三十顷良田!”袁术突然笑起来,鎏金错银的带钩撞在案角叮当作响。
祠堂方向忽然亮起十二盏青铜灯,映得飞檐上嘲风脊兽如昼。
袁术瞳孔微缩——那是族老议事的信号。他抚过案头父亲留下的紫檀镇纸,镇纸下压着袁氏七房田产图,属于长房的那片朱砂印记正在褪色。
“来人。”袁术抓起貂裘又松开,任由侍婢为他系上玄色大氅。
铜镜里映出他眉间那道悬针纹,像极了大将军伯父临终前指着族谱的手势。
门阀世家的裂痕,往往始于最细微的瓷器开片声。
祠堂的铜门在雷声中发出闷响,袁术的鹿皮靴踏过水洼时,看见十二盏青铜灯在地上投出扭曲的暗影。七位族老的黑檀木座依北斗方位排列,袁绍的深衣下摆还沾着颍川的黄土。
“袁氏祖训第三十七条。”最年长的族老用鸠杖叩击地面,龟甲纹路的灯影爬上袁绍的眉骨,\"私售祖产者,鞭三十,削谱三月。\"
“颍川荀氏愿以坞堡三座换三十顷薄田。”袁绍的声音比檐角铁马更清冷。
雨声忽滞,第三盏青铜灯的火苗诡异地朝袁绍方向倾斜。
袁术瞥见族老们交换眼神时广袖的颤动,突然明白那三十顷田里埋着什么——光和三年大疫,袁氏在汝南田庄下藏的三千副札甲。
“好个薄田!”袁术的冷笑惊起梁间栖鸦,他甩出一卷帛书,朱砂标记的田产图上洇着暗红血迹。
当日在汝南看守田庄的老仆,此刻正吊死在祠堂西侧的柏树上,湿透的麻衣滴落的水珠在青砖上汇成小小的汝水形状。
袁绍的玉冠突然发出细微裂响,他抬手扶冠时露出腕间青痕——那是去年秋猎时被袁术用箭簇划破的旧伤。
“取诏!”
袁术当众宣读建武年间光武帝赐田诏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