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角压低声音,语调恭敬中带着一丝蛊惑,如同毒蛇在左丰耳边吐出信子:
“大人只需向陛下递一句话——‘卢植围城三月,贻误战机,畏敌不前,徒耗朝廷钱粮。’再谏言一句——‘当解其兵权,押回洛阳问罪!’……到那时,卢植被革职查办,大人便是此战的首功之臣。”
他的眼神微微闪烁,嗓音愈发低沉,像是替他描绘一个触手可及的富贵未来:“一旦卢植被调离,朝廷必会另派主帅……而新帅赴任之前,这段时日,便是我们的转圜之机。”
说完,他缓缓后撤半步,微微垂首,仿佛只是提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建议,但嘴角却隐约挂着一抹冷峻的笑意。
左丰眯起细长的眼睛,手指捻着胡须,阴测测地低笑起来。
他斜睨着张角,嗓音尖细中透着贪婪与算计:
“张角啊张角,你倒是打得好算盘……让咱家替你搬掉卢植这块绊脚石?”
“呵,卢植虽是个迂腐之辈,但他领兵有方,若真撤了他,朝廷另派猛将来攻,你这广宗城还能撑几日?”
他缓缓倾身向前,浑浊的呼吸里带着酒气,指甲几乎掐进张角的衣袖:
“想让咱家冒险?行啊——黄金再加三千两,明珠二十斛!再写一封认罪血书,由咱家亲手呈给陛下,坐实你‘畏罪悔过’之名……否则——”
他猛地甩袖,尖声冷笑:
“咱家只需在战报上添一笔‘贼首张角诈降,卢植剿匪不力’,你猜……是卢植先掉脑袋,还是你这满城饿殍先被碾为齑粉?!”
张角闻言,枯瘦的手指在袖中缓缓收拢,面上却浮起一丝谦卑的笑意。他微微躬身,声音沙哑却带着奇异的平静:
“大人明鉴……广宗城如今山穷水尽,莫说三千两黄金,便是三十两,怕也凑不齐了。”
他忽然抬眸,浑浊的眼珠在烛火下泛着幽光,话锋如刀锋一转:
“可若大人执意要玉石俱焚——”
袖中骨节咔哒一响,暗处骤然传来甲叶摩擦声。左丰猛回头,却见厅外阴影里不知何时已立满持刀黄巾力士,刀尖映着冷月,沉默如鬼魅。
张角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您猜,是卢植的奏折先到洛阳……还是您的人头先悬上广宗城头?”
他忽然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血丝,却低低笑了:
“当然,若大人肯高抬贵手……今夜我便开南门,送您和‘厚礼’安然离营。至于卢植?他活不过三日。”
左丰的面皮骤然绷紧,蜡黄的脸在烛火下泛出青灰。
他喉结滚动,指尖无意识地掐进掌心,却突然爆发出一阵尖利的笑声:
“好个天公将军!”他猛地拍案,案上酒盏震得叮当乱响,
“咱家在宫里什么阵仗没见过?你当这几把破刀——”
话音戛然而止。
一柄环首刀悄无声息地贴上他后颈,持刀的独眼力士呼出的热气喷在他耳畔。
左丰的瞳孔剧烈收缩,终于看清厅堂四角——那些原本捧着珍宝箱笼的“降卒”,此刻正缓缓抽出雪亮的兵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