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儒拢袖而立,嘴角噙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帐外夜风呜咽,吹得牛皮帐幕微微鼓动。
“谁说不是呢。”李儒轻声道,“可陛下偏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便是四世三公的体面...”
“四世三公...”董卓的笑声戛然而止,粗粝的手指摩挲着酒樽边缘,眼中闪过一丝阴翳。
“是啊。”李儒淡淡道,“四世三公……这份底蕴,岂是常人能比的?袁绍能在朝堂上如此游刃有余,不过是因为他背后站着整个汝南袁氏,满朝文武,皆与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陛下就算知道其中有诈,又能如何?”
帐内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火盆中炭块爆裂的噼啪声。董卓仰头饮尽樽中残酒,喉结滚动间,一道酒渍顺着胡须滴落在铠甲上。
董卓沉默了下来,眼神阴沉如墨。他是西凉豪强,虽有些根基,但与汝南袁氏这种盘踞朝堂百余年的庞然大物相比,终究差得太多。
“我凉州董氏,戍边百年,死人堆里打滚挣来的功名...”董卓的声音突然低沉下去,像是一头受伤的野兽在低吼,“比不上这些生在洛阳锦绣堆里的公子哥儿,一句'四世三公'就能让天子网开一面。”
李儒眼睛微眯,捕捉到主公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嫉恨。他不动声色地添上一杯新烫的酒,轻声道:“主公不必忧心。”李儒缓缓道,“四世三公固然势大,却也并非不可制衡。”
“哦?”董卓挑眉。
李儒目光深邃,低声道:“天下大势,早已不再是世族独掌乾坤之时。黄巾乱起,朝廷疲弱,地方豪强渐成气候。主公手握精兵,日后未必不能……”
“文优是说...”董卓眼中渐渐燃起野心的火焰,“这天下,要变天了?”
李儒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缓缓展开:“刚收到的消息,袁绍这些年在渤海,暗中招募死士,与冀州豪强来往密切。而何进这边...”他故意顿了顿,“与袁绍来往甚密。”
“好啊!”董卓突然暴喝一声,吓得帐外亲兵按剑张望,“这帮世家子弟,嘴上喊着忠君爱国,背地里都在打自己的算盘!”
李儒静静等待主公发泄完毕,才轻声道:“所以主公更不必急着在广宗拼命。这潭水,越搅越浑才好。”
董卓突然起身,铁甲铿锵作响。他踱到帐门前,掀开帘子望着漆黑如墨的夜色。
“文优,你说这袁本初...”董卓的声音混在风里传来,“为何要冒险救卢植?”
李儒抚须轻笑:“卢植海内人望,门生遍布朝野。救他一人,可得天下士人之心——这才是四世三公的真正算计。”
董卓猛地转身,铠甲哗啦一响:“那我们就看着他们唱戏?”
“主公,我们出身寒微,就算强行攀附袁氏这种名门望族,也不过是徒增笑话。”
董卓皱眉:“怎么讲?”
李儒抬眸,目光如刀:“世家大族,自有他们的圈子和规矩。我们贸然凑上去,不仅不会被接纳,反倒可能被他们视作乡野粗鄙之辈,轻则嗤之以鼻,重则被当做棋子利用。”
董卓冷哼一声:“娘的,这些世家子弟,眼睛长在头顶上!”
李儒缓缓道:“主公,与其费心结交这些虚名浮誉之徒,不如多收几员猛将——他们才是我等的立身之本。”
董卓眼中精光一闪,来了兴趣:“哦?文优有何良策?”
李儒笑了笑:“西凉男儿剽悍,北地多豪杰,主公麾下湟中义从虽勇,但尚缺几位独当一面的猛将。若能招揽几名虎狼之辈,比十个袁绍都有用。”
董卓哈哈大笑:“说得对!老子要那些酸儒何用?他们只会吟诗作赋,耍嘴皮子!乱世之中,刀比笔快,拳头比道理硬!”
李儒轻声道:“正是。如今朝廷腐朽,黄巾四起,天下已然纷乱。主公若能在此时暗中积蓄实力,日后定能……”
他未说完,但董卓已然会意,眼中野心燃烧,拳头缓缓攥紧,指节咔咔作响。
“文优,还是你懂我!”他咧嘴一笑,神情狰狞而兴奋,“什么四世三公,什么名门望族,等老子手握雄兵,踏平洛阳的时候,看他们还敢不敢小觑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