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当归摇摇头:\"没事。\"他收回目光,\"可能是我想多了。\"
众人默契地往后院走去,把前堂留给这位难得的客人。
二娃子好奇地扒着门帘偷看,被阿萝轻轻拽了回来。
约莫半个时辰后,前堂传来凳子挪动的声响。
李当归透过窗缝,看见客人正在柜台前结账。
铜钱一枚枚数得仔细,最后还多给了两文,说是饭菜可口,算是赏钱。
风二娘笑着道谢,客人摆摆手,转身往门外走去。
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一个再平凡不过的轮廓——略宽的鼻梁,微微下垂的眼角。
客人已经迈出门槛,身影即将消失在街角。
李当归猛地站起来,木凳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我去去就回。\"他匆匆丢下一句,快步追了出去。
长街上人来人往,那袭半旧的绸衫正在不远处不紧不慢地走着。
李当归加快脚步,在拐角处追上了对方。
\"这位客官!\"他喊了一声。
那人转过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小兄弟有事?\"
四目相对的瞬间,李当归突然语塞。
这张脸明明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可他就是觉得有些熟悉。
\"没......\"李当归勉强笑了笑,\"就是想问问,饭菜可还合口味?\"
客人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很好,特别是那道笋干炖肉,火候正好。\"他拱了拱手,\"告辞了。\"
\"这位客官,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李当归的声音不轻不重,恰好让街边几个行人侧目。
那客人正要抬起的脚步骤然一顿,背影微不可察地僵了僵。
这个愣神太微妙了——不是疑惑的停顿,不是回忆的迟疑,而是一种被看穿后的错愕。
就像戏台上的伶人突然被掀开了面具。
\"小兄弟怕是记错了吧。\"客人转过身时,脸上已经挂起恰到好处的困惑。
他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老朽一直住在玉罗城,看你面生得很......\"
李当归的目光落在他掸袖子的手上。
那双手的虎口有茧,却不是车夫缰绳磨的,也不是农夫锄头磨的——那是长期执笔留下的痕迹。
\"城南还是城北?\"李当归突然问。
\"什么?\"
\"您住在城南还是城北?城东还是城西?\"
客人的眼皮跳了一下:\"城中心,离衙门不远。\"
他答得很快,快得像早准备好的台词。
\"那您一定认识百花巷的孙婆婆。\"
\"自然认识。\"客人笑起来眼角堆出三道褶,\"孙婆婆消息灵通,玉罗城谁人不知?\"
李当归也笑了。
他注意到对方说\"孙婆婆\"三个字时,舌尖不自觉地抵了下上颚,那是人在说真话时才会有的小动作。
\"客官接下来要去哪儿?\"
\"回家。\"话一出口,客人的喉结明显滚动了一下。
李当归的笑意更深了:\"既然暂时无事,不如回客栈再喝杯茶?\"
长街忽然安静下来。
卖糖人的小贩停住了吆喝,挑担的货郎放下扁担,连檐下的麻雀都停止了叽喳。
客人望着李当归明亮的眼睛,忽然叹了口气。
\"好啊。\"他掸衣襟的动作忽然变了,从市井商贾的随意变成了某种矜贵的优雅,\"正好尝尝风掌柜珍藏的云雾茶。\"
来福客栈的门帘被掀开时,雀翎一愣。
她眼睁睁看着那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客人,此刻迈步的姿态忽然有了官威,背着手跨过门槛的样子,活像知府巡视衙门。
\"诸位。\"李当归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深施一礼,\"参见城主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