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城南岸的海风裹挟着咸腥与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李当归和雀翎挤过熙攘的人群,耳边充斥着百姓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声:
\"老天爷,这爪痕比熊瞎子还粗!\"
\"帆布上全是窟窿,像是被酸液烧穿的......\"
\"昨儿个刘老汉还说瞧见海里泛红光......\"
残骸散落在潮间带上,被海浪冲刷得支离破碎。
李当归蹲下身,指尖抚过一块焦黑的船板——三道平行的沟壑深深刻进木材,边缘处还残留着诡异的蓝色结晶。
他眉头紧锁:\"这不像是海里该有的东西......\"
\"当归!\"雀翎突然低呼一声。
她的鹿皮靴陷进沙子里,似乎踩到了什么硬物。
她弯腰刨开潮湿的沙粒,挖出一本被海水泡得发胀的皮质日志。
封面上烫金的船名已经模糊不清,只能勉强辨认出\"......号\"。
两人对视一眼,迅速退到一块礁石后方。
雀翎用指甲小心挑开粘连的纸页,泛黄的纸张上,歪歪扭扭的记录触目惊心:
第七日,阴。
自离北白虎城已旬日,今日卯时,值更卒报西南见黑云一线。
余登舵楼望之,云色如墨,然无雷声,亦无雨气。
午时三刻,海水忽作绀碧色,有光如萤火自深处浮起,绕船三匝而散。
水手王六言尝见闽中\"海灯\"之异,然此光竟凝成人形,倏忽没入波中。
众皆骇然,余命焚纸钱三沓,投于海。
第九日,阴。
夜半,船尾似有物叩舷,声如枯木相击。
起视之,惟见浪沫翻白,然甲板上竟有湿足印十数,自船舷至粮舱而止。
粮舱米袋无恙,然最下一袋粟米尽成灰白,捏之如沙。
医官李岐疑为海虫所蚀,然袋口绳结未解,内层油布亦无破漏。
第十二日,大雾。
雾中忽闻钲鼓声自东南来,若隐若现。遣小舟探之,归报曰:\"三里外无船,惟见一朽木浮海,上栖乌鸦三只,鸦目赤红如血。\"
子时,值夜者言雾中有人立桅顶,衣冠似前朝制。
火把照之,空无一物,而桅杆上新苔丛生,形如指爪抓痕。
第十五日,骤雨。
申时暴雨,浪高丈余。
有卒惊叫,谓见巨影潜行船底,长逾三十寻。
余急令鸣铳驱之,影遂散。
雨停后检视船底,舷板外侧附鳞甲数片,大如手掌,触之腥臭刺鼻。
第十七日, 星月皎然。
连三日有卒夜啼,言梦中见先父立水中,口衔明珠,以手引其足。
今晨查点,竟失水手二人:周阿满与林三仔。
遍搜船舱,惟于底舱见水洼一滩,中杂螺壳数枚,壳内壁有朱砂符纹。
自入鬼月,罗盘针常自颤,所指非南非北,而恒向一处无名暗礁(旧海图未载)。
昨夜观星,见北辰旁多一赤星,光晕如泪。
余秘藏此册,若余身遭不测,后来者当知:
南海之水,下有旧城。
纸页在此处戛然而止,后半部分被撕得粉碎。
\"南海之水,下有旧城......\"
李当归念出日志最后一行字,声音不自觉地发颤。
雀翎灰白的瞳孔微微收缩,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纸页上那潦草的字迹——墨迹边缘晕染开来的痕迹,仿佛记录者当时握笔的手正在剧烈发抖。
\"这艘‘方舟’离开白虎城后,一定遭遇了什么......\"雀翎低声道,焚霜蛾发饰在暮色中泛着幽蓝的光,\"但‘下有旧城’是什么意思?难道南海底下真的......\"
李当归摇摇头,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
他想起了极北之地冰墙下的\"永寂城\",想起了兽皮符号中记载的先民与神族之战。如果南海之下也藏着这样的存在......
\"先收好。\"他压下心头不安,帮雀翎将日志塞进她贴身的皮囊,\"现在只能等下一艘‘方舟’的消息了。\"
夕阳已经完全沉入海平面,最后一缕霞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们匆匆离开海岸,朝着西城百草堂的方向赶去。
路过集市时,卖炊饼的老张头正收摊,笑着招呼道:\"李家小子,你大姐刚才还来寻你呢!\"
李当归心头一暖,暂时抛开了那些阴霾的念头。
他拉起雀翎的手腕:\"得快些了,不然二姐又要往汤里加双倍的黄连......\"
两人都没注意到,雀翎怀中那本看似安静的日志,此刻正在发生诡异的变化——
纸页上干涸的墨迹如同被无形的笔描摹,开始缓缓流动。
百草堂内,子时。
众人美美的享受了李灵芝准备的晚饭,此时都已熟睡。
夜半的月光透过窗棂,在雀翎的床榻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她侧卧在锦被间,灰白的长发如瀑布般铺散在枕上,发梢还缀着几粒细小的水晶坠饰——那是俱卢族雨女成年礼时佩戴的祝福之物,即使在睡梦中也未曾取下。
她的睡姿出奇地端庄,双手交叠置于胸前,仿佛在举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长睫在瓷白的脸颊上投下两弯阴影,唇瓣如初绽的珊瑚般泛着淡淡的粉。
若非胸口均匀的起伏,简直像一尊精心雕琢的玉像。
然而渐渐地,一抹异样的潮红爬上她的脖颈。
睡梦中,她无意识地扯开了素白睡衣的领口,露出精致的锁骨和雪白的皮肤——此刻皮肤上竟泛着诡异的红光。
\"嗯......\"
一声轻哼从唇间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