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暴风雨带(1 / 2)

万里之外的南海,\"亡者挽歌\"号巨大的船身切开墨蓝色的海水,在身后拖出一道绵长的白浪。

船长周公枯瘦的手指在海图上缓缓移动,最终停在一处用朱砂标记的区域——「暴风雨带」。

老人沟壑纵横的脸上浮现凝重之色,喃喃自语道:\"马上就要到了......希望这次还能像上次一样好运......\"

甲板上却是另一番景象。

晴空如洗,炽烈的阳光将柚木甲板晒得发烫。

数百名神力者三三两两聚成团体,有人操纵微风驱散暑热,有人掌心燃着火苗烤鱼,更有个壮汉正表演着将海水凝成冰晶的把戏,引来阵阵喝彩。

在船尾一处僻静角落,无亚娜背靠桅杆坐着,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叠。

海风拂过她小麦色的肌肤——那是在草原上驰骋多年留下的痕迹,如今经过海上日光的洗礼,更泛着蜜糖般的光泽。

她今天难得穿了件皮质短褂,敞开的领口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腰间束着条银链,随着呼吸轻轻晃动。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长靴——漆黑的小牛皮紧紧包裹着她匀称的小腿,靴筒边缘露出一截充满力量感的肌肉线条。

这是她上船后唯一的妥协:在满是粗糙绳索和木刺的甲板上,即便是草原上惯于赤足奔跑的她也不得不穿上靴子。

\"无聊......\"她突然一拳砸在甲板上,震得身旁的鱼篓跳了跳。

指尖缠绕的一缕发丝被海风吹散,那是不同于中原人的浅褐色,在阳光下泛着金子般的光泽。

十天了。

整整十天,除了偶尔跃出海面的飞鱼和永远看不腻的日出日落,这片被传为\"死亡之海\"的南海平静得令人发指。

那些吓唬菜鸟的传说——会唱歌诱人跳海的女妖、能掀翻方舟的巨兽、吞噬灵魂的迷雾——统统没有出现。

\"说得神乎其神,其实都是自己废物罢了。\"她对着海面啐了一口,利落地翻身而起,长靴踏在船舷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远处几个正在喝酒的水手立刻缩了缩脖子——几天前这姑娘把骚扰她的壮汉踹下海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无亚娜眯起眼睛望向海天交界处,忽然从靴筒抽出一把镶着红宝石的匕首。

\"早知如此,\"她对着匕首抱怨,\"我还不如留在草原追狼玩。\"手腕一翻,匕首精准地钉在十步外的木桶上,惊起几只歇脚的海鸟。

无亚娜撇了撇嘴,正要去取回武器,忽然发现甲板上的光线正在迅速变暗。

她抬头望去,只见夕阳已被翻滚的乌云吞噬,海天交界处那道黑线此刻已蔓延至半个天空。

夜幕降临得比想象中更快。

当第一颗星子亮起时,\"亡者挽歌\"号上突然响起急促的钟声。

老船长周公不知何时已站在了船首像上,那件常年沾着酒渍的灰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

\"都动起来!\"老人沙哑的吼声竟压过了海浪。

在数百双眼睛的注视下,周公突然张开双臂——枯瘦的十指间迸发出耀眼的金光。

甲板上堆积的木材仿佛被无形之手托起,在空中扭曲、重组,逐渐形成一个个怪异的框架。

\"这就是传说中的'造物'神力?\"有人倒吸凉气。

“看起来好强大,不愧是老船长!”

“不过,老船长在造什么?”

议论声此起彼伏的传来。

无亚娜眯起眼睛。

那些悬浮的木头正在组合成某种装置:约莫一人高,底座是三角支架,顶部装着个黑黢黢的圆筒,筒口斜指向天空,像极了草原上用来射狼的巨弩,却又复杂许多。

\"颜回小子!\"老船长突然大喊。

一个扎着短马尾的年轻人快步跑来——正是船上最年轻的大副。

他二话不说双手合十,掌心竟飘出无数银色粉末,如同星河般洒向那些未完成的装置。

粉末接触木料的瞬间,所有构件突然泛起金属光泽。

\"这是在造什么?\"一个神力者忍不住问道。

周公拎起从不离手的酒壶灌了一口,浑浊的眼睛此刻亮得吓人:\"互相转告——\"他声音如雷,\"‘暴风雨带’要到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远方的海面突然炸开一道闪电,照亮了正在逼近的、山岳般的浪墙。

南海彼岸。

夕阳的余晖将白虎城的码头染成橘红色,李当归三人的影子在青石板上拖得很长。

又是一整日的打探,除了那个五彩侏儒提供的线索外,关于\"鬼魂\"穿墙者的消息依然寥寥。

雀翎走在李当归身侧,灰白的瞳孔时不时瞥向少年的侧脸。

自从白日里李当归那番掷地有声的话语后,她的眼神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少年。

她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了这个与自己共赴极北的少年。

此刻她离李当归很近,近到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草香——那是百草堂常年浸染的气息。

即便宁芙冷冽的目光时不时扫过,她也浑然不觉。

宁芙抱着寒螭剑走在另一侧,高马尾在晚风中轻轻摆动。

她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前方的石板路上,可脑海中却不断回放着白日里李当归周身迸发的纯粹剑意。

那种浑然天成的气势,竟让她这个以剑道闻名白虎城的将军都感到一丝震撼。

街边的灯笼次第亮起,百草堂的轮廓已隐约可见。

\"今晚。\"宁芙突然开口,声音比往常更加清冷,\"我要亲自看你练剑。\"

李当归脚步一顿,有些诧异地转头看向宁芙。

女将军逆光而立,夕阳在她轮廓分明的脸上镀了一层金边,让人看不清表情。

\"好。\"李当归虽不明就里,却还是干脆地点头。

对于宁将军的要求,他向来不会拒绝。

一旁的雀翎忍不住撇了撇嘴。

她灰白的瞳孔在暮色中泛起微光,心想:这位宁将军哪天晚上不是躲在窗边偷看李当归练剑?

现在倒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三人各怀心事地走进百草堂的院门。

院角的药炉还冒着袅袅青烟,二姐李朱砂正在晾晒新采的草药。

她抬头看见三人,刚要打招呼,却敏锐地察觉到三人之间微妙的气氛,于是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夜幕终于完全降临,百草堂的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曳。

李当归习惯性地走向练剑的空地,宁芙抱着剑倚在廊柱下,雀翎则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三个人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却又各自独立。

月光如水,倾泻在百草堂后院的空地上。

李当归的剑招如行云流水,剑刃在夜色中划出一道道银亮的弧光。

雀翎托着下巴坐在石凳上,灰白的瞳孔映着剑影,却看不出与往日有何不同。

宁芙环抱寒螭剑立于廊下,眉峰却越蹙越紧。

\"唰——\"

最后一式收剑,李当归额前已沁出细汗。

他转身望向宁芙,眼中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期待:\"宁将军,如何?可有长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