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断流(1 / 2)

\"想不通?\"她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夜风。

李当归盯着远处醉月楼的方向,喉结滚动了几下:\"为什么......她们这样的人要受这种苦?\"

风二娘把油灯放在两人中间,暖光在石板缝里勾出蜿蜒的金线。

\"你看这灯,\"她忽然说,\"照得到的地方亮堂堂,照不到的角落呢?虫子照样在暗处啃木头,老鼠照样打洞。\"

她拨了拨灯芯,\"世道就像这盏灯,从来照不全所有阴暗。\"

\"我今日才知,这世上的恶,竟像那青楼里的胭脂味——浓得呛人!\"

李当归猛地抬头,眼眶赤红。

\"那姑娘当时该有多么绝望...而我竟然直到现在才把她救出来!\"

李当归哽咽道,眼泪不断的滴落,砸在膝头的长剑上。

“你至少还是救下了她们。”

风二娘轻声安慰。

李当归攥紧了剑柄:\"可那些救不下的怎么办,难道就任由恶人横行?\"

\"急什么。\"风二娘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晒干的桂花,\"我年轻时在戏班,有次演《锁麟囊》,台下坐着个欺男霸女的恶霸。散场时,他踩到台前泼的油,摔断了腿。\"

她捻起一簇桂花撒在灯焰上,香气倏地炸开,\"你看,报应这东西,有时候要等。\"

夜风卷着桂花香掠过屋檐。

\"等不了怎么办?\"李当归突然问。

风二娘笑了,她站起身,衣袂带起一阵桂花风。

\"先渡己,再渡人。\"

她留下油灯离开了。

李当归望着那簇颤动的火苗,忽然想起白虎城百草堂的夜——大姐也是这样,总在药柜上留一盏灯,照亮夜半求医人的路。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阿萝、阿兰和小苗三人缩在床榻上,似乎仍沉浸在昨夜的惊恐中。

风二娘端来热腾腾的粥,轻声安慰道:“别怕,这儿安全了。”

雀翎推门而入,手里捧着几件崭新的衣裳——她和李当归一大早就去集市上挑了最柔软的布料,特意选了素雅的样式,没有半点风尘气。

“换上吧。”雀翎将衣裳递给她们,语气难得柔和。

阿萝接过衣裳,指尖微微发颤。

她已经很久没穿过这样干净、体面的衣服了。

她抬头看向雀翎,眼眶微红:“姑娘……我们这样的人,怎么配……”

“什么配不配?”雀翎皱眉,直接打断她,“衣裳就是衣裳,人就是人,哪来那么多废话?”

李当归站在门外,听见雀翎这硬邦邦的安慰,忍不住摇头笑了笑。

他端着刚买来的蜜饯和糕点走进来,温声道:“先吃点东西,待会儿风二娘还要炖鸡汤,你们得养好身子。”

阿萝看着李当归,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她突然跪倒在地,重重磕了个头:“恩公!若不是您和雀翎姑娘,我们这辈子都逃不出那个魔窟……”

李当归连忙扶她起来,可阿兰和小苗也跟着跪下,哽咽道:“我们愿意一辈子伺候恩公和姑娘,报答救命之恩!”

“别别别!”李当归手足无措,求助地看向雀翎。

雀翎冷哼一声,直接拎起阿萝的胳膊:“站起来。我们救你们,不是为了换你们当牛做马的。”

阿萝怔怔地看着她,雀翎的话虽然冷硬,却莫名让人安心。

风二娘在一旁抹了抹眼角,笑道:“好了好了,先吃饭。阿萝,你不是说要回去谢老鱼头吗?等你们养好身子,我托人送你们回悦来客栈。”

阿萝用力点头,眼泪又涌了出来:“老鱼伯伯对我们姐妹有恩,我一定要回去见他……还有二娃子……”

李当归温和一笑:“放心,我们会送你们回去的。”

午后,李当归和雀翎坐在客栈后院。

“接下来怎么办?”雀翎问,“阿萝也找到了,可那个乞丐说的‘入世’到底是什么?”

李当归望着远处熙攘的街道,轻声道:“我不知道何为‘入世’,但我现在却明白了一个道理——先渡己,后渡人。”

李当归顿了顿又说,“展寻飞说的绸缎庄老板、铃儿偷东西的真相、孙婆婆的古怪……我认为,我们应该看一看这玉罗城里藏着的人间百态。”

雀翎沉默片刻,忽然道:“那几个姑娘,看你的眼神不一样。”

李当归一愣:“什么?”

雀翎眯起灰眸,语气危险:“你救了她们,按照书中的情节,她们接下来应该以身相许才对。”

李当归差点被口水呛到:“胡说什么!她们只是感激——”

“你最好是这么想,”雀翎冷冷打断,“你要是敢对她们有什么心思,我就把你冻成冰雕,丢回极北之地。”

李当归:“……”

夜色如墨,铃儿轻盈地翻过绸缎庄的高墙,落地时连一片落叶都未惊动。

\"今晚非得把账册偷出来不可......\"她嘀咕着,指尖轻轻一挑,锁住后门的铜锁便\"咔嗒\"一声弹开。

可就在她踏入内室的刹那——

\"轰!\"

四周的屏风突然倒下,十余名手持钢叉的壮汉从暗处冲出!

铃儿瞳孔骤缩,身形瞬间化作无数黑点,朝墙壁飘散而去。

可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铃儿突然感到一阵剧痛——她的\"支离\"之术竟在途中被生生截断!

黑雾般的身体在半空扭曲,腰部以下仿佛被无形之力禁锢,而上半身却仍在向前飘移。

\"怎么回事?!\"她惊恐地看着自己即将分离的身体,急忙终止神力。

黑点重新凝聚成人形,她踉跄落地,还未站稳就被数把钢叉抵住了咽喉。

绸缎庄老板慢悠悠地从阴影中踱出,肥胖的手指摩挲着翡翠扳指:\"小丫头,等你多时了。\"

灯笼次第亮起,照亮他脸上阴鸷的笑:\"你以为上次被抓的替死鬼是谁找的?你以为这半月来的顺利得手,真是你本事大?\"

铃儿剧烈挣扎着,钢叉尖刺划破了她的脖颈:\"你做了什么手脚!\"

\"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老板俯下身,酒气喷在她脸上,\"你偷我十次,不如我诱你入瓮一次——那位大人说得果然没错,对付神力者,就得用神力。\"

远处阁楼传来轻微的响动,似有人影在窗后冷笑。

铃儿拼命扭头望去,却只瞥见一抹迅速消失的衣角......

夜色沉沉,绸缎庄的后院灯火通明,几名膀大腰圆的护院提着灯笼来回巡视。

展寻飞隐在巷角的阴影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目光死死盯着二楼那扇透出微光的窗——铃儿就被关在那里。

窗内,铃儿双手被铁链锁住,纤细的手腕已被磨出血痕。

她咬着牙,再次尝试催动神力,身体微微泛起水波般的纹路,可就在她即将“支离”的瞬间,一股无形的力量骤然压下,像是锋利的刀刃横切而过!

“呃——!”她闷哼一声,身体剧烈颤抖,被迫中断神力。

冷汗顺着苍白的脸颊滑下,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皮肤上竟浮现出一道细长的血痕,仿佛真的被刀割过一般。

“别白费力气了。”房门被推开,绸缎庄老板踱步而入,油光满面的脸上挂着胜券在握的笑,“那位大人说了,你的‘支离’在他面前,不过是小孩子的把戏。”

铃儿抬头,眼眸中燃着怒火:“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老板慢悠悠地捋了捋胡须:“简单。你偷了我多少东西,就得加倍还回来——用你的‘本事’还。”

铃儿冷笑:“休想!”

老板不以为意,转身朝门外挥了挥手。

两名护院拖进来一个遍体鳞伤的少年——正是之前在街上为铃儿出头的柳春生!

“认识吧?”老板捏起柳春生的下巴,强迫他抬头,“这小子为了找你,可是把我的库房翻了个底朝天。”

柳春生的嘴角渗着血,却仍倔强地瞪着老板:“恃强凌弱……非君子所为!”

老板哈哈大笑,突然变脸,一把掐住他的喉咙:“那你就替她选——是乖乖听话,还是看着这小子被剁碎了喂狗?”

铃儿的瞳孔骤缩。

巷子里,展寻飞的指节捏得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