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城中笑谈(2 / 2)

宁芙深吸一口气,终于转回头,声音低沉:\"槐树开花了。\"

李当归一怔,随即笑了起来,尽管这个动作牵动了伤口,让他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楼下大堂,柳老爷正焦急地踱步,见雀翎下来,连忙迎上去:\"姑娘,那位小兄弟怎么样了?\"

\"死不了。\"雀翎淡淡道,随即看向被安置在长椅上的展寻飞、铃儿、柳春生三人,\"大夫呢?\"

\"马上就到!\"柳老爷擦了擦额头的汗,\"我已经让人去催了!\"

正说着,客栈大门被推开,一个背着药箱的老者匆匆走了进来:\"病人在哪?\"

风二娘连忙引路:\"楼上厢房一位,楼下还有几位重伤的!\"

老大夫点头,刚要上楼,却被雀翎拦住:\"先看他们。\"

她指了指展寻飞和铃儿,\"楼上那位...已经有人照顾了。\"

柳春生坐在铃儿身边,握着她的手,轻声安慰:\"别怕,大夫来了...\"

铃儿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红晕,想要抽回手,却被柳春生死死握住:\"别动!你伤得重!\"

阿萝正用湿布给二娃子擦脸。

小姑娘躲在姐姐怀里发抖,眼睛却一直盯着昏迷的柳春生。

\"那先看这两位公子!\"风二娘拽着老郎中往长椅边走,\"一个胸口开了口子,一个肋骨折了!\"

阿兰和小苗已经撕好干净的布条,见老郎中开始处理柳春生的刀伤,立刻递上热水和药粉。两个姑娘手指发抖却动作利落——在醉月楼的日子让她们比寻常女子更懂如何处理伤口。

\"按住他肩膀!\"老郎中咬着银针含糊道。

柳老爷刚要上前,二娃子突然从阿萝怀里钻出来,小手死死压住柳春生乱动的胳膊。

\"春生哥哥别怕...\"小姑娘的声音带着哭腔,\"我给你吹吹就不疼了...\"

厢房方向突然传来\"咣当\"一声。

阿萝抬头,看见宁芙端着血水盆走出来,粗布衣袖挽到手肘,小臂上全是干涸的血迹。

\"再烧些热水。\"宁芙把铜盆递给伙计,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阿萝注意到这位女侠的指甲缝里都是血痂——想必是给那位李公子处理伤口时留下的。

大堂角落里,展寻飞的情况更糟。

老郎中剪开他染血的黑衣时,小苗\"啊\"地捂住嘴——三道爪痕从锁骨划到腰腹,伤口边缘泛着诡异的青紫色。

\"有毒...\"老郎中额头冒汗,转头喊:\"有没有会解毒的?\"

雀翎正帮铃儿调理内息,闻言头也不抬:\"阿兰,把我包袱里的蓝布包拿来。\"

阿兰飞奔上楼,片刻后捧来几株晒干的草药。

雀翎碾碎药草敷在展寻飞伤口上,青烟冒起时刀客闷哼一声,冷汗瞬间浸透衣衫。

\"忍着。\"雀翎声音冰冷,手上力道却放轻了,\"这毒再拖半个时辰,你就该去见阎王了。\"

铃儿摇摇晃晃站起来,散乱长发垂在展寻飞染血的胸膛上:\"我来...分担...\"她指尖泛起水光,毒素竟顺着水汽流向自己手臂。

\"你疯了?\"雀翎一把拽开她,\"内伤未愈还敢引毒?\"

楼上又传来咳嗽声。

宁芙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这次她直接拎着茶壶下来:\"金疮药。\"

风二娘忙不迭递上药瓶。

长夜将尽,客栈里的血腥味渐渐被药香覆盖。

二娃子趴在柳春生榻边睡着,小手还攥着他的衣角;

阿兰和小苗轮流给众人换额上的冷帕子;

风二娘在后厨熬着第三锅药粥。

当东方泛起鱼肚白时,不知是谁先发现——那位冷若冰霜的宁女侠,靠在李当归房门外的墙上睡着了,手里还握着半块沾血的布巾。

晨光透过窗棂洒进来时,来福客栈内一片静谧。

大堂里横七竖八躺着熟睡的人们:风二娘趴在柜台上,手里还攥着抹布;

柳老爷歪在太师椅里,鼾声如雷;

几个柳家的伙计直接睡在了地上,有的枕着板凳,有的抱着桌腿。

客栈门外,\"歇业\"的木牌在晨风中轻轻摇晃。

后院的井台上,阿兰正蹑手蹑脚地打水,生怕惊醒众人。

她提着水桶经过柴房时,看见小苗蹲在灶台前,小心翼翼地扇着药炉的火。

\"二娃子刚睡着。\"小苗压低声音说,\"那孩子守了柳公子一整夜。\"

阿兰点点头,目光扫过二楼紧闭的房门:\"那位李恩公...\"

\"嘘——\"小苗突然竖起手指。

二楼走廊上,宁芙正倚着墙浅眠。

她抱剑而坐,头微微低垂,凌乱的发丝遮住了眼下的青黑。

身侧房门虚掩着,隐约能听见里面雀翎换药时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忽然,宁芙猛地睁眼——楼下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展寻飞扶着楼梯慢慢走下来,黑衣下的绷带还渗着血。

他看见灶台边的两个姑娘,微微颔首:\"劳烦...给楼上送些热水...\"

话音未落,他身子一晃。

阿兰赶紧上前扶住,却被刀客轻轻推开:\"不必...我...\"

\"躺回去!\"小苗突然板起脸,声音虽轻却不容反驳,\"伤口裂了还得重新包扎!\"

展寻飞怔了怔,竟真的转身往回走。

刚迈两步,就听见楼上\"吱呀\"一声——

雀翎站在走廊阴影里,灰眸冷冷俯视着他:\"想死可以直说。\"

晨光渐暖,客栈里陆续响起轻微的动静。

风二娘开始熬粥,柳老爷差人去买药材,阿萝轻声哄着醒来的二娃子。

而二楼那扇始终紧闭的房门内,李当归的睫毛在晨光中颤了颤,终于缓缓睁开双眼。

正午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李当归扶着门框,勉强站稳。

宁芙冷着脸站在一旁,手臂微微抬起,随时准备扶住他。

\"我真的没事了。\"李当归冲她笑了笑,尽管脸色依旧苍白,\"有些事,得和大家商量。\"

宁芙皱眉,但最终只是冷哼一声:\"随你。\"

她伸手扶住他的胳膊,动作看似强硬,力道却放得极轻。

李当归借力慢慢走出房门,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

大堂里,众人已经聚在了一起。

展寻飞靠在椅背上,黑衣下的绷带隐隐透出血迹,但神色还算清醒。

柳春生坐在一旁,胸口缠着厚厚的纱布,脸色比李当归还要差几分,但眼神却格外坚定。

铃儿站在他身后,黑眸低垂,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铜铃。

雀翎则抱臂倚在柜台边,目光时不时扫向楼梯口,见李当归下来,她微微挑眉,但没说什么。

柳老爷坐在主位,见李当归下楼,立刻起身:\"李公子,你伤还没好,怎么不多休息?\"

李当归摇头:\"柳伯父,绸缎庄的事,不能拖。\"

柳老爷眼神一沉,点头道:\"不错。\"

他拍了拍手,一名家丁立刻上前,递上一份文书。

柳老爷展开,沉声道:\"昨夜我已派人查清,绸缎庄这些年做的黑心买卖,全在这上面——强占民田、逼良为娼、勾结官府、私贩禁品……每一条都够他们死十次。\"

展寻飞冷笑:\"难怪那老板敢这么嚣张。\"

柳春生握紧拳头:\"爹,这次绝不能放过他们!\"

柳老爷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放心,绸缎庄的靠山昨夜已经倒了——那个神力者一死,他们再无依仗。\"

他看向雀翎和宁芙,郑重道:\"两位是神力者,在我们玉罗城备受尊重,此事若由你们出面作证,官府绝不敢徇私。\"

李当归点头:\"我们自然愿意。\"

宁芙淡淡道:\"证据确凿,官府若敢包庇,我不介意再出一剑。\"

她语气平静,却让在场所有人背脊一凉。

柳老爷大笑:\"好!有宁高人这句话,此事已成定局!\"

他站起身,对家丁吩咐道:\"立刻去衙门递状子,就说柳家要告绸缎庄谋财害命、勾结妖人!再派人去绸缎庄,把所有账本、货物全部查封!\"

家丁领命而去。

李当归看着柳老爷雷厉风行的样子,心中微动:\"柳伯父,此事若成,也算是为玉罗城除了一害。\"

柳老爷拍了拍他的肩,叹道:\"李公子,此事若非你们出手,我儿恐怕……\"他声音微哽,随即又坚定道,\"总之,柳家欠你们一份情。\"

李当归摇头:\"柳兄为救铃儿挺身而出,这份胆气,值得我们相助。\"

柳春生闻言,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红晕,铃儿则低下头,黑眸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

三日后,玉罗城震动。

城中心绸缎庄被官府查封,老板虽死,但其党羽尽数落网。

柳家趁势接管了绸缎庄的产业,并承诺日后绝不欺压百姓,所有买卖皆按市价公道交易。

而更让城中百姓津津乐道的,是那夜传说中的\"寒螭一剑\"——有人说,那一剑冻结了整个绸缎庄,连天上的月亮都被劈成了两半。

当然,没人敢去问那位冷若冰霜的女剑客,这传闻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