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祈坐靠在床榻上,冷氏落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红着双眼慰问几句,便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伯母有话不妨直说。”
少年戴了面具,看不到面具底下苍白的脸色,声音却是极哑。
像是砂纸与磨刀石擦碰,艰难的发出声音。
这是林祈故意为之。
也是,他给冷氏母女最后的机会。
若是她因此心生愧疚,就此收声回去,林祈未必不会放过她们母女,只是可惜,他还是慈悲了,也是过分高看了冷氏。
听到少年询问,冷氏便忍耐不住开口:“祈儿啊,蕊儿行事糊涂,你这个做兄长的,还要多宽待她,此次就当婶婶求你,放她一次。”
林祈眸底暗色涌动,表面覆着一层落寞,冷氏见他不语,以为是他不愿放过,又殷殷恳切开口:“婶婶就蕊儿一个女儿,哪怕就当看在幼年你们相伴长大的情分上,原谅她这一回。”
幼年情分?
林祈唇角挑起讥诮的弧度,表面说看在玩伴的情分上,实则是在提醒幼时承她护佑之情。
还真是…
令他意外啊。
林祈无声冷笑,原还顾虑着是那人的家人,收着动作,如今看来,实不必要。
挟恩相报?真是好样的。
这些年无论是原主送的东西,还是退婚一事,桩桩件件哪一件不能抵消她幼年的照拂?
说是照拂,又可曾用了十分心思,五分都未尽吧,否则怎会连原主所爱吃食都不清楚。
他状似沉吟一会,才苦笑开口:“伯母是觉得我会追责她,甚至报官?”
这话问得冷氏愣住。
难道祈儿从没想过报官追责蕊儿?
林祈嗓音更哑,每说一个字都像是刀剐过嗓子,低哑的语调不自觉噙了冷意和失望。
“您的来意我清楚了,便是看在幼年情分上,此事到此为止。”
冷氏如何知道,即便她今日不来,林祈也不会真的将慕芷蕊送去大理寺,毕竟他要的可不是惩治,而是某人的愧疚。
顺便再在那人心底添上一把火。
腐烂的根要从源头一点点烧断,最后化成灰散去才行。
冷氏此举更是无形中将效果拉到最大。
母子离间,已生隔阂。
或者说这隔阂早已存在,只是需要一根引燃线,冷氏此行正是充当了那根线。
盯着冷氏离去的背影,林祈低低一笑,凤眼恶源翻涌。
无妨再作点。
越作只会将那人推的更远,直至推到他的身边来。
任它三不孝也得靠边站。
他要那人完完整整,只属于他一人,家人不堪,弃了便是。
林祈坐靠在床上,周身深沉似海,唯他佁然不动,稳操棋局。
面前似乎有一张巨大而无形的棋局,棋盘上,攻势近半,正一步步逼向将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