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相思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枕边洇了一块湿痕。
柳絮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撑着脑袋昏昏沉沉,听到动静后马上醒过来:“相思姐,你醒了?我去把粥给你热一热。”
柳絮转身出去,顾相思才发觉自己这一觉竟睡了这么久,梦中的那片火海似乎在映在脑内久久挥不去。
她起身伸了伸腰,走到房门口,发现远处的屋檐上坐着一个人影。
公主府里房檐有黑影,按理说其他人得大喊抓贼抓刺客了,但顾相思却直径朝着那间屋子走过去。
走到那间厢房檐下,她抬头往上瞧一眼,喊道:“喂,你就这么爱上房?”
屋顶上那人微微低头,这不是别人,正是聂长庚。
府中上下所有佣人几乎都习惯了,聂侍卫喜欢在夜间上房的这个习惯,都是见怪不怪。
顾相思左看右看,周围竟没有梯子,不过聂长庚武功高强,倒也用不上梯子。
她朝房上一伸手,“拉我上去。”
一道黑影闪过,顾相思只觉身体一轻,眨眼的功夫自己便踩在房顶的屋脊上。
聂长庚沉默着坐回先前的位置,双臂搭在膝盖上,静静注视前方。
顾相思在他身边坐下,又问:“你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
“因为今日那些事吗?”
聂长庚从喉咙里挤出一个闷闷的“嗯”。
顾相思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发现他原来是在看天边挂着的月亮,淡淡的月光映得他眉眼深邃,鼻梁高挺。
她无言,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摸了摸聂长庚眉间的那道疤。
聂长庚有些呆愣地转过头,“作甚?”
“你给我的那瓶祛疤膏明明很好用,你为啥不用在这里?”顾相思掀起裙摆,亮出小腿上那一块烙疤。
用了祛疤膏之后疤痕已经好了大半,不再是丑陋狰狞,慢慢恢复成平整顺滑。
聂长庚微不可察地移开视线,又看着远处的玉盘道:“因为我不想忘,让它用永远提醒着我,我父兄、两百多名聂家军的仇,还等着我去报。”
顾相思能理解他的沉痛和负担,知道这时的他被仇恨占据着,不知所措、不知该怎么面对的感觉。
但她比聂长庚幸运的是她遇上了苟南北,有师父才让她过了十几年好日子。
可后来苟南北还是死了,把原本快忘掉的痛苦再次激起,像水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最后堆叠成翻涌的滔天巨浪,将自己卷在仇恨的狂流中。
可她还是会替聂长庚惋惜、替他心疼,好像很多情绪都被他牵动着。
顾相思蜷缩起身子,抱着双膝:“有时候还挺庆幸你把我帮来冒充假公主。”
聂长庚疑惑一会:“为何?”
“算是能知道了顾家被杀害灭门的全部真相。”
“这也算庆幸吗?”
“当然算,不然我怎么知道该找谁讨债。”
聂长庚愣了愣,“你还真是心大。”他身负血仇隐忍七年,日日都在仇恨和痛苦中挣扎,却没想到顾相思竟能这么轻松地表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