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两盏的蜡灯碰来碰去,在顾相思和聂长庚看不到的地方,各自两盏蜡灯在不同角度漂出去,竟不知何时缓缓贴在一起,久久不灭。
坊间有说,蜡灯双双漂远不灭者,则兆姻缘长久。
顾相思彻底是逛累了,嚷嚷着走不动,柳絮则坐在说书摊子前听得津津有味不肯走。
她怎么拉都拉不动柳絮。
柳絮却道:“公主以前在宫中最喜欢听故事看话本了,这个故事她没听过,我替她听听。相思姐,你们先去逛吧,待会我再去找你们。”
顾相思只得作罢。
街上到处是人,挤也挤累了。聂长庚不知怎地,心情渐渐轻松起来,他冷不丁开口:“你想看整个开丰城吗?”
“嗯?”顾相思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自己身上一轻,整个人瞬间腾空起来——
“啊!!”她被突然拔高吓得尖叫出声,赶忙闭紧眼。
聂长庚一手揽着顾相思的腰,稍作运气便凌空一跃,在屋檐边轻点几下。
顾相思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一座塔楼上,整个开丰城尽收眼底!
“哇......”她霎时把刚才那股恐惧抛到脑后,看着辉煌热闹的开丰城移不开眼。
顾相思回过神来,用手肘戳戳聂长庚,调笑道:“哎,说你是刀疤脸的事,你不生气了?”
谁知,聂长庚的脸色乍然沉了下来,抿着嘴不语,坐在塔楼顶上的檐边。
顾相思见状,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嘴巴子,这死嘴,怎么又提这事。
“好好好,我跟你道歉行吧。”她撅着嘴在他身边坐下。
聂长庚还是没回话,他沉默半晌,抬手摸了摸右眉上那道狰狞的疤,幽幽道:
“我这道伤,是在战场上受的,在鬼渡坡。”
顾相思之前听他的手下阿鼠说,聂长庚进过军营上过战场,也知道那场鬼渡坡之战是因大贞朝一个大将军叛变才败的。
“那时我十五岁,被北蛮围困在鬼渡坡。当时那个蛮子将领举着刀要杀我,劈向我右眼,是阿兄替我挡下这刀,不过我还是受了这道伤。我举起枪把蛮子挑下马,用尽全力杀了他之后,回头一看,阿兄倒地后再也没起来。”
“我父亲,两个兄长,包括被围困的所有将士,全都死在了鬼渡坡,只有我苟且偷生活了下来。”
聂长庚声音越来越小,但顾相思却听得愈发气愤,她忿忿喊道:
“天杀的,要不是那个将军叛变,就不会死这么多人了!真是个畜——”
“我父亲没叛变。”
顾相思话到嘴边戛然而止。
聂长庚蹙眉坚定道:“聂家三代忠勇,绝不会叛变。”
“你是说......”顾相思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爹就是那个领兵应战的大将军?!”
“嗯。”
夜风将聂长庚细声的回应吹散,不断从楼底下传来熙攘的人群声,仿佛全城的热闹已然把他们给隔开,在喧闹的角落独享一片宁静。
顾相思偷偷瞄了聂长庚一眼,心里各种复杂的情绪似野草般迅速生出,原来他也与自己背着一样的沉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