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谢氏玄谈解困局,顾氏垂泪劝娇娥(1 / 2)

秋雨初霁,谢氏别院内的青竹滴着水珠,在晨光中折射出细碎虹彩。王嘉馨跟着仆役转过九曲桥,见谢道韫已在水榭等候,案头焦尾琴蒙着素纱,旁边搁着半卷《老子》,竹简上墨迹未干,写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嘉馨来了。”谢道韫抬眼,目光如秋水映竹,“昨夜观天象,见织女星暗弱,怕是有人要断了‘天孙’的机杼。”她指了指石桌上的青瓷盏,“此茶名‘雪水云绿’,采自天台山顶的雪水,煎茶的炭,是用建业城南的相思木烧的。”

嘉馨低头,见茶盏里浮着三两片新茶,茶汤青中泛白,恍若初雪融于春水。她忽然想起蔡佳轩离都那日,长江水面也是这般颜色,他的青衫在晨雾中,像片不肯凋零的竹叶。

“夫人召我来,不是为了品茶吧?”她抚着袖中雌剑,剑穗上的金丝因谢氏别院的剑气结界,微微发烫。

谢道韫轻笑,指尖划过《老子》竹简:“世人皆说‘道生一,一生二’,可这‘二’若相争,道又当如何?”她望向池中的残荷,“就像你与佳轩,一为世族之玉,一为寒门之剑,本是阴阳相济,却被世族当作‘二桃杀三士’的棋子。”

嘉馨怔住。她从未想过,谢氏这样的高门贵女,竟会用“阴阳相济”来形容她与蔡佳轩的感情。焦尾琴忽然发出清越之音,素纱无风自动,露出琴尾焦痕,恍若当年嵇康刑场上的最后一声长叹。

“前日在王氏族祠,”谢道韫忽然压低声音,“我看见你父亲袖中藏着半幅残锦,上面绣着并蒂莲——那是顾氏女的定情信物,当年你母亲为了嫁他,亲手毁了顾氏玉珏。”她握住嘉馨的手,“世族联姻,从来都是刀刃上的舞蹈,你父母能舞二十年,已是奇迹。”

池边忽有白鹭惊起,掠过水面,在焦尾琴的琴音里,竟似化作一道剑光。嘉馨想起母亲昨夜在梧桐院说的话,想起父亲案头那卷未拆的谢氏婚书,忽然明白,谢道韫请她来,不是为了劝和,而是为了让她看清,在“道”与“情”之间,还有第三条路。

“夫人可知,”她望向远处的朱漆画舫,“佳轩北上时,我在他的《水经注》里夹了片梧桐叶,叶上写着‘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她抚上眉间的痣,那是蔡佳轩临走前,用剑尖蘸着自己的血点的,“世人笑我攀附,却不知,这颗痣,比任何玉珏都贵重。”

谢道韫叹气,从袖中取出个锦囊:“这是‘北斗七元符’,可保你在华林园不受妖邪侵扰。”她望向东南方,“北境近日有妖氛,怕是佳轩那边……”话未说完,便见顾氏的贴身丫鬟匆匆赶来,在嘉馨耳边低语几句,脸色顿时雪白。

顾氏在梧桐院的寝室里,对着铜镜卸簪。鬓边的金步摇滑落,在青砖上砸出细碎声响,惊飞了梁上燕。她望着镜中自己鬓角的白发,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在朱雀桥等王弘业时,也是这样的秋夜,露水打湿了鬓发,却等来了执剑的少年。

“母亲,您找我?”嘉馨推门进来,看见案头摆着她幼时的绣鞋,鞋面绣着的并蒂莲,与母亲昨夜送来的“鸳鸯锦”针法相同。

顾氏转身,手中握着谢氏送来的“和离书”——只要嘉馨签字,便可免去抗婚之罪,代价是永禁华林园。她忽然想起,自己嫁给王弘业时,顾氏长辈也是递来这样的文书,用顾氏全族的性命相逼,要她断了与寒门的牵扯。

“馨儿,”她声音发颤,“谢氏答应,只要你在婚书上盖个印,便放佳轩一条生路——他此刻正在历阳,被王氏的暗卫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