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掠过竹林,雌剑忽然轻鸣,与蔡佳轩腰间的雄剑遥相呼应。两道剑光在竹叶间交织,如银河落瀑,惊起栖鸟数只。王嘉馨忽然解下鬓间的青玉簪,簪头刻着的双鲤纹正是王氏的姻亲信物。\"这簪子,我戴了十六年。\"她将簪子放入蔡佳轩掌心,\"明日起,我便是个没有簪花的王氏女。但你看——\"她抬手,任长发如瀑垂下,在月光下泛着玉色,\"没有簪花,我依然是王嘉馨,是那个在碧玉阶前,等你拾簪的女子。\"
蔡佳轩忽然单膝跪地,雄剑出鞘,剑光映得他眉目如霜:\"佳轩立誓,今生今世,必以双剑为证,护卿周全。若违此誓,愿为寒江沉剑,永不见天日。\"
王嘉馨慌忙扶他起身,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薄茧——那是握惯了竹笔与剑柄的手,与世家子弟的温润截然不同,却让她安心。她取下腰间的王氏玉佩,那是块羊脂白玉,正面刻着\"琅琊王氏\"四字,背面则是密密麻麻的族规。\"这玉佩,我明日便交给母亲。\"她将玉佩放在剑穗旁,\"从此后,我的腰间只系你的寒光剑,我的心上只刻你的名字。\"
远处传来打更声,三更已至。乌衣巷方向亮起几盏灯笼,似是巡夜的家丁。王嘉馨急忙戴上薄纱,将雌剑收入袖中,剑穗上的九龙纹在暗影里若隐若现:\"后日巳时,朱雀桥边的茶寮,我让侍书丫头扮作卖花女,你...你可敢来?\"
蔡佳轩望着她眼中的期待,忽然想起老道传剑时说的话:\"此剑出鞘,必见血光。但若为情故,虽万劫不复,亦无悔意。\"他伸手,将她鬓角的碎发别至耳后,指尖掠过她耳垂的红痣:\"纵是刀山火海,在下必赴约。\"
夜风渐急,王嘉馨转身欲行,却又回头,从袖中取出个锦盒:\"差点忘了...这是我亲手绣的剑穗,原本有九条龙,我拆了三条,剩下的六条...便算作你我共抗六家世族的见证吧。\"她轻笑,眼尾的胭脂色在月光下如泣血,\"待得天下太平,我再给你绣满九龙——那时,便是你带我回寒门,见你父母的日子。\"
锦盒打开,墨绿剑穗上,六条金线绣的龙蜿蜒盘旋,尾端各缀着粒东珠,正是王氏库房中珍藏的南海鲛珠。蔡佳轩忽然明白,她拆去的三条龙,正是王玄龄、王弘业等三位族老的象征,剩下的六条,是仍对她心怀善念的族亲。这剑穗,竟是她在家族中步步惊心,为两人的未来劈开的一条血路。
\"回去吧,莫让家人担心。\"他低声道,将锦盒合上,放入她袖中,\"三日后,我必带着雄剑来接你。从此后,你的路,便是我的路;你的劫,便是我的劫。\"
王嘉馨点头,转身走入竹林,衣袂拂过竹叶的声音渐远。蔡佳轩握着手中的青玉簪,簪头的双鲤纹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忽然想起《诗经》中的句子:\"既见君子,云胡不喜。\"他忽然轻笑,将簪子插入发间——这枚世族女子的簪花,此刻却成了寒门子弟的定情信物,恰似他与她的缘分,逆着世道的洪流,在这寒夜里,开出一朵惊世的花。
雄剑忽然轻鸣,剑穗上的木槿花与九龙纹在风中相缠,如同两个注定要交织的灵魂。蔡佳轩望向乌衣巷方向,那里灯火通明,宛如白昼,却照不亮他与她之间的小径。但此刻,他手中有剑,心中有人,便觉这世间再难的路,也能一步步走将下去。
更深露重,他将雌剑的剑穗仔细系在腰间,九龙与木槿相映,寒光照着他青衫上的补丁,却映得他身影愈发挺直。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惊起栖在槐树上的寒鸦,却惊不散这夜色中的两缕剑光,以及,两个灵魂在剑穗间系下的,永不褪色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