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悄然笼罩了青阳镇。稀疏的星辰在天穹上闪烁,洒下清冷的光辉,却难以穿透林辰小院那浓密的树荫。
院子里,林辰并未休息。
方才修为突破带来的激动和体内澎湃的力量感,让他此刻精神亢奋,毫无睡意。更重要的是,他迫切地想要验证心中那个大胆的猜想——这神秘的“万道熔炉”,是否真的能熔炼天地灵气之外的东西!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院墙角落那堆积如山的废弃药渣上。
这些药渣,是林家炼丹房在炼制丹药后剩下的残余。它们大多焦黑、干枯,散发着一股草木烧焦和药材混合的古怪气味。在常人眼中,这些药渣与泥土无异,是真正的“废物”。但林家为了节省处理成本,也或许是根本没把这个偏僻角落放在眼里,便任由这些废渣在此堆积,久而久之,竟成了一座小小的“药渣山”。
对于曾经渴望修炼而不得的林辰来说,哪怕是这些废弃药渣中残存的一丝丝药力,都曾是他遥不可及的奢望。而现在……它们或许将成为他验证熔炉、踏上强者之路的第一块垫脚石!
林辰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他走到药渣堆前,俯身捡起一块拳头大小、通体焦黑、还残留着些许草木根茎的药渣。
入手冰凉,质地坚硬,散发着淡淡的糊味。
他盘膝坐下,将这块药渣握在掌心,然后小心翼翼地沉入心神,尝试着用意识沟通悬浮在丹田气海上方的“万道熔炉”。
就在他的意念接触到那神秘黑色铁片的刹那——
嗡!
一股熟悉的吸力再次从熔炉中传出!
与之前吸收天地灵气不同,这一次,吸力精准地作用在了林辰手中的那块药渣之上!
只见那块焦黑的药渣表面,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干枯、灰败,仿佛其中仅存的一点精华正在被强行抽取出来!
丝丝缕缕灰黑色的、带着杂质的气流,顺着林辰的手臂经脉,被强行吸入了丹田处的万道熔炉之中!
“真的可以!”林辰心中狂喜!
他能清晰地“看到”,那些蕴含着驳杂能量和诸多无用杂质的药渣精华,一进入熔炉内部,便被一股无形的、炽热的力量瞬间包裹、分解、煅烧!
嗤嗤嗤——
仿佛有无形的火焰在燃烧,那些灰黑色的杂质气流在熔炉中剧烈翻腾、扭曲,其中的各种废弃成分、毒素、以及焦糊的能量,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被彻底焚烧、炼化,化为最精纯的青烟消散(实则被熔炉以某种未知方式处理掉了),只留下一缕极其微弱,但却精纯无比的淡绿色能量!
这股能量,虽然量少,却带着纯粹的草木精华和药力气息!
下一刻,这缕精纯的药力能量便从熔炉中流淌而出,直接汇入了林辰的经脉之中!
轰!
一股温润、滋养的感觉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林辰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仿佛浸泡在温热的药浴之中。刚刚突破到淬体境二重、尚有些虚浮的境界,在这股精纯药力的滋养下,竟以极快的速度稳固下来!不仅如此,他的肉身似乎也得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强化,气血运转更加流畅,连带着精神都为之一振!
“好!太好了!”林辰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
一块被所有人视为垃圾的废弃药渣,经过万道熔炉的熔炼提纯,竟然还能产生如此效果!虽然提升的幅度不大,但这无疑证明了他的猜想——万道熔炉,真的可以熔炼万物,化腐朽为神奇!
那岂不是说……
林辰的目光变得无比火热,望向那堆积如山的药渣,仿佛看到的不是废物,而是一座等待他挖掘的巨大宝藏!
一块药渣效果微弱,那十块呢?一百块呢?一千块呢?
这里堆积的药渣,少说也有成千上万斤!若是将它们全部熔炼……
林辰不敢想象!
他强压下立刻将所有药渣都“吃干抹净”的冲动,知道凡事过犹不及。刚刚突破,境界未稳,而且熔炼药渣似乎也需要消耗一些心神,不能一蹴而就。
“慢慢来,不急。”林辰低语,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万道熔炉在手,我的未来,绝不会仅仅局限于这小小的青阳镇,更不会被那所谓的家族测试所束缚!”
他再次拿起一块药渣,沉浸在熔炼带来的奇妙感觉和实力稳步提升的喜悦之中。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夜色渐深,周围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虫鸣声。
林辰完全沉浸在修炼之中,浑然忘我。
然而,就在他熔炼了大约十几块药渣,感觉体内淬体境二重的境界已经彻底稳固,甚至隐隐有向二重中期迈进的趋势时——
一阵清晰的脚步声,伴随着刻意提高、带着明显倨傲和不耐烦的女子声音,突兀地打破了小院的宁静。
“就是这里了?哼,果然是又破又烂,连下人房都不如!真不知道我当年是怎么会和这种地方扯上关系的!”
这声音清脆悦耳,如同黄莺出谷,但语气中的那份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嫌弃,却像是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破了夜的祥和。
林辰眉头猛地一皱,熔炼的动作也随之中断。他缓缓睁开眼睛,抬眸望向院门口。
只见月光下,两道身影正站在小院的入口处。
当先一人,是一位身着淡蓝色衣裙的少女。她约莫十六七岁年纪,身姿窈窕,容貌秀美绝伦,肌肤在月光下莹白如玉,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青莲,清丽脱俗。
只是,此刻她那张本该令人心动的俏脸上,却布满了冰霜般的冷漠和毫不掩饰的厌恶,秀眉紧蹙,眼神扫过这破败的小院,如同在看什么肮脏污秽之物。
这少女,林辰认识,而且刻骨铭心。
她便是青阳镇三大家族之一,苏家的掌上明珠,被誉为青阳镇第一美女,同时也是——林辰曾经的未婚妻,苏!青!瑶!
而在苏青瑶的身旁,还站着一个身材挺拔、气宇轩昂的锦衣青年。这青年约莫十八九岁,面容俊朗,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倨傲笑容,看向苏青瑶的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和爱慕,而看向林辰这边时,眼神则充满了轻蔑和不屑,仿佛在看一只随手可以碾死的蚂蚁。
这青年,林辰也认识。他是青阳镇另一大家族,王家的少主,王腾!也是之前被林辰教训过的林豹等人的主子。王腾天赋不俗,据说早已突破到了淬体境五重,是青阳镇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一直对苏青瑶穷追不舍。
此刻,这两人并肩而立,男俊女靓,看起来倒是颇为“般配”。只是他们出现在这里,尤其是在这深夜时分,绝非偶然。
林辰心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眼神骤然变得冰冷。
他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目光平静地迎向院门口的两人,并未开口。
三年的冷眼和嘲讽,早已让他学会了不动声色。更何况,如今的他,心境早已不同。
“林辰,你果然在这里。”苏青瑶率先开口,声音冰冷,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我还以为,经历了白天的‘壮举’,你会躲起来不敢见人呢。”
她显然已经听说了白天林辰教训林豹三人的事情,但语气中非但没有丝毫的惊讶或赞赏,反而充满了讥讽,似乎觉得林辰的行为愚蠢而不自量力。
林辰嘴角扯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淡淡道:“我的院子,我不在这里,能在哪里?倒是苏小姐和王少主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贵干?”
他的语气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仿佛在面对两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这种平静,反而让苏青瑶和王腾都微微一愣。
在他们的印象中,林辰虽然性格坚韧,但这三年来面对各种欺压,更多的是隐忍和沉默,何曾有过如此淡漠甚至带着一丝疏离的态度?
尤其是苏青瑶,她本以为再次见到林辰,对方要么会因为自卑而局促不安,要么会因为她的到来而心存幻想,甚至可能带着一丝怨怼。却唯独没想到,会是眼前这般平静,平静得让她感觉有些……不舒服。
“哼!林辰,少在这里装模作样!”王腾冷哼一声,上前一步,将苏青瑶半挡在身后,摆出一副保护者的姿态,用一种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林辰,嗤笑道:“听说你今天把林豹那几个不长眼的东西给打了?怎么?三年废物当下来,长本事了?还是说,狗急跳墙,破罐子破摔了?”
他的话语充满了侮辱性,看向林辰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林辰眼底掠过一丝寒芒,但面上依旧平静:“我与林豹之间的事,似乎与王少主无关吧?倒是王少主,深夜带着我的……前未婚妻,来到我的住处,这似乎不太合规矩?”
他特意在“前未婚妻”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
“你!”王腾脸色一沉,眼中闪过怒意。他最忌讳的就是别人提起林辰和苏青瑶曾经的婚约!
苏青瑶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更加冰冷难看,她上前一步,声音尖锐了几分:“林辰!注意你的言辞!我和你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努力压制着心中的厌恶和不耐,冷声道:“我们今天来,不是来跟你废话的。林辰,三年前,你经脉尽毁,沦为废人。看在你我两家昔日的情分上,也看在你我年少相识一场,我苏家给了你三年时间,也给了林家三年时间。这,便是所谓的‘三年之约’!”
“这三年里,若是你能出现奇迹,哪怕是恢复到淬体境一重,我苏青瑶念及旧情,或许还会考虑……”她说到这里,话锋一转,语气中充满了鄙夷和决绝,“但现在看来,你依旧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甚至自甘堕落,与林家那些不入流的子弟厮混动手!简直丢尽了脸面!”
“所以,”苏青瑶扬起雪白的下巴,如同高傲的白天鹅,用一种施舍般的语气说道,“今天,我正式通知你,也是通知林家——我苏青瑶,与你林辰的婚约,从此刻起,彻底解除!从此以后,你我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退婚!
这两个字,如同预料中的惊雷,终于落下。
虽然早有预感,但当亲耳听到苏青瑶如此冰冷无情地说出这番话时,林辰的心,还是如同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
不是因为对苏青瑶还有什么留恋,而是因为这当众的羞辱,以及对方那副理所当然、高高在上的姿态!
他想起了三年前,自己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天才少年时,两家定下婚约,苏青瑶看他时那含羞带怯、满眼崇拜的模样。
他也想起了这三年来,苏家对他的态度如何从最初的惋惜、观望,一步步变成冷漠、疏远,乃至如今的鄙夷和急于撇清关系。
真是世态炎凉,人心易变!
小院周围,似乎因为这边的动静,又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些看热闹的身影。林家的下人,甚至是一些好事、晚归的林家子弟,正躲在暗处,对着这边指指点点,低声议论。
“听到了吗?苏家小姐来退婚了!”“早就该退了!一个废物,怎么配得上苏小姐这样的天之骄女?”“就是!这林辰,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这下好了,婚约解除,七天后估计就要被赶出林家,真是惨啊……”
各种幸灾乐祸、鄙夷嘲讽的声音,如同潮水般涌来,试图将林辰淹没。
王腾看着林辰沉默的样子,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他揽住苏青瑶的纤腰,示威般地说道:“林辰,听到了吗?青瑶现在是我的女人!你这种废物,连给她提鞋都不配!识相的,就赶紧把当年两家定亲的信物交出来,然后乖乖滚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苏青瑶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并未真的推开王腾的手,反而微微向他靠近了些,似乎在寻求保护,同时冷冷地看着林辰,等待着他的回应,或者说,等待着看他失魂落魄、颜面尽失的丑态。
然而,他们注定要失望了。
林辰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预想中的痛苦、愤怒或是乞求。
有的,只是一种冰冷到极致的平静,以及一丝……淡淡的讥诮。
“退婚?”他轻轻重复了一遍,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小院,“苏小姐,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