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儿爷叹口气:“行吧,我就当你小子说的是真心话吧。”
“不过青山呐,正所谓树大招风,你这次挣了这么多钱……”
话没说完,铁蛋突然拍爷爷的肩膀:“管他呢!我青山哥是凭本事挣的,总比那些偷奸耍滑的强!”
“来来来!喝酒!”
三人举碗相碰,推杯换盏间,陈青山的思绪却回到了炮儿爷那句“树大招风”上。
中午和赵春桃的相遇中,他最在意的还是她那句,“要不是看你现在在公社有点出息”。
这句话,陈青山越琢磨越在意。
基本可以断定的是,赵家肯定已经打听到了他在公社的事迹。
不然赵春桃也不会突然态度大变,跑过来主动求和,无非就是看中了他的钱。
这一点,陈青山倒是不在意。
让他在意的是赵家接下来可能的举动。
最好的可能是,赵德贵知难而退,从此不再招惹自己,两家各走各的路。
而最坏估计的话,就是这家人死性不改,继续缠着人不放。
不过既然眼下这些事都还没发生,陈青山也不愿多花那些心思去杞人忧天。
就在陈青山想的有些出神时,旁边的铁蛋突然一拍桌子。
“他奶奶的,好想跟女人睡觉!”
陈青山一看,铁蛋的脸早就喝得通红,估计是这会儿酒劲往上一涌,开始说醉话了。
王炮头瞅他那没出息的样直咂嘴,“你小子还有脸说呢,咱屯那狗娃,瘦的脖子赛麻杆,手指赛烟卷,家里穷的耗子进来抹眼泪。就那,人家前两天照样娶媳妇。”
“你再瞅瞅你,牛壮一小伙子,咱家也算有几个钱,到现在屯里没个姑娘跟你看对眼,你还有脸在这儿说!”
铁蛋不服输的拍着桌子嚷嚷:“谁说我娶不着媳妇!我、我就是看不上屯子里那些——”
话没说完就打了个酒嗝,舌头都捋不直了,“那些只会纳鞋底的丫头片子!”
王炮头瞅他那醉样,抄起旱烟袋锅子就往他后脑勺上敲:“你小子喝点马尿就不知道姓啥了?你还瞧不上人家了?”
陈青山在一旁起哄,笑着打趣铁蛋,“炮儿爷,您这就是小瞧铁蛋了,人家看上的那可是四九城来的金凤凰,有志气哩!”
王炮头的烟袋锅子砸在炕桌上:“青山你就别提了!这小子晌午回来就跟我林知青长林知青短。”
“我就说,那知青是你能肖想的?人家爹妈在四九城吃商品粮,来咱这儿镀个金,让成分好看点,回头政策一变,屁股一拍就回城了,能在咱这土窝窝扎根?”
铁蛋却跟被踩了尾巴似的蹦起来:“扎根咋了!我、我能挣钱!我还能打猎!”
他踉跄着扒住陈青山的肩膀,喷着酒气嚷嚷,“青山哥你说句公道话,我这膀子力气,还养不活个媳妇?”
陈青山笑着推开他:“力气是够大,就是缺根筋。”
“人家林知青可是高知分子,能跟你聊‘亩产千斤’还是‘狍子相亲’?”
炮儿爷在一旁直翻白眼,“这小子就是白日做梦呢!等酒醒了就回过味了!”
铁蛋一看唯一亲近的俩人都不看好自己,也是借着酒劲儿发了狠,赌咒似的捶胸。
“好!你们都不信我是吧?那我铁蛋这辈子非她不娶!娶不着就打光棍!”
“你作死!”
王炮头这下真急了,抄起笤帚疙瘩就打,“咱老王家就你一个独苗,你是想让咱家绝后啊你!”
“绝后就绝后!反正我就看上人家了!”
铁蛋发了狠的发誓。
王炮头也是发了狠的拎笤帚。
陈青山靠在炕墙上直乐,看这爷俩一个举着笤帚骂“混小子”,一个抱着酒缸喊“林知青等着我”。
“行了炮儿爷,”他伸手按住王炮头扬起的笤帚。
“铁蛋醉话呢,明儿酒醒了就知道错了,再打下去人打坏了。”
“不过话说回来。”
陈青山看向铁蛋,“铁蛋,你要真惦记人家,倒是多挣点钱,多打点野味给人家送去,说不定人家还真能看你一眼呢。”
铁蛋立刻下炕,“我这就给她打个张三去!”
话没说完就被王炮头踹了屁股:“去你娘的张三!你能打到个老娃子都算你本事!”
土坯房里的笑骂声,混着旱烟味和酒味飘向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