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子祥走到忆江南身边,大声说道:“去嘛,去嘛、真的买好了票,下午就买了票,我们三人一道去”。
然后是不由分说,一把拽住忆江南的胳膊推向门口,他的手劲很大动作很是粗野。
忆江南对这个酒鬼直跺脚:“你们看这人,真是醉疯子,怎么还动手动脚了?”
宿舍里的男同学都在打圆场“买好了票,你们就去吧”,沈玉其也在劝忆江南“不看电影,就出去走走、吹吹风醒醒酒嘛”。
沈玉其就这么挽着倪子祥,只见他高一脚低一脚地往外走。
忆江南回头交代黄秀玉赵倩云:“你们想办法赶紧把秦隽弄回宿舍去,万一书记来查房,看到一个女生睡在男生宿舍,怎么说啊?”
离开了那间充满浑浊空气的宿舍,三人一同往校门口走去。
忆江南走在沈玉其左边,大口的呼吸着冬夜寒冷清新的空气、默默无语的走在校园外面的马路上。
陆陆续续迎面碰上好几拨回校的老师同学,大家都以奇怪的眼光看着这三人,都8点半了,这个时候还往外走?
倪子祥走在沈玉其右边、还在醉酒的兴奋中,一路上还时不时发出狂笑:“哈哈,我赢了秦隽,实在感到太荣幸了……不过她喝酒还是蛮厉害的,真有两下子、真是英雄……不是吹牛,再喝三两看看,保证没事……喝酒,谁也比不过我,只有霍书记最厉害,曾书记就是酒瘾大,其实酒量是不行的”。
这个人喝醉了酒,完全就变成另外一个人,得意张狂的不行,完全不能管住自己的舌头,反反复复说了5、6遍。
对面遇上了一个行人,看到这人的醉态,忍不住嘲讽“怎么,喝醉了?不行就少喝一点嘛”。
虽然知道,这些下放知青在农村曾经很艰苦的生活过好几年,自觉不自觉的沾染了许多农村农民的生活习惯,但是醉酒可不是一个好的习惯。
忆江南很不习惯刚才那种场面,她所受的家庭教育和经历过的部队生涯,都不允许这种混杂难堪、她觉得很不成体统,心情不好。
她对沈玉其说道:“算了,电影今天就不看了,把票退掉吧”。
沈玉其人高腿长,几步就跨上了剧院台阶,立即有人围过来,问道“有票吗,几张?”
这是一个文化娱乐远远不能满足群众需求的年代,什么时候都是一票难求、都要排长队买票。
倪子祥突然伸手抓住忆江南的肩头:“今天下午,你干嘛了,怎么没看到你?”说这话时,口齿清楚目光清明,一点也没有看到醉意。
忆江南躲开了他的手,向旁边闪了一小步:“我睡觉了”,她不想对他说去了军分区赵叔叔家的事情。
“你睡了一个下午?”他很怀疑,低声地嘟嘟囔囔:“讲不清楚的事,谁知道她们全都会喝醉......我们是在何庆之的病房里碰上的,吃晚饭的时候就凑到一起来了”,他试图解释着什么。
回校的路上,倪子祥完全沉默了下来,只有沈玉其一个人用阿拉腔的普通话,说着他最近看过的电影《鱼童》,忆江南也是一言不发。
忆江南可以感觉到306宿舍今晚这一场荒唐混乱,除了是因为秦隽这姑娘的大胆和挑战之外,倪子祥喜欢这种被异性崇拜包围的优越感;虽然有时候出于骄傲和自尊也能把握一二、能矜持的冷对一些追求。
有时候却因为年轻人的本性和男人的本能、渴望来自异性的接触和追求,他内心情感的矛盾借着烟酒来掩饰;宿舍里兄弟们的节日欢聚加上女孩子们的主动挑战、借着酒精不由自主地放纵起来,他是满足这种被宠爱被陶醉感觉的。
越是走近宿舍楼,越是感觉到他的步履艰难,越是沉重地依靠在沈玉其的身体上,仿佛连楼梯都上不去了。
忆江南只好在背后推了他几把,送回了宿舍。
他已经是脸色苍白,双眼紧闭一头扎在了床上,给他拉上被子,就赶紧逃离了这个房间。
一路上还想着:还是赶紧离开一班这个危险旋涡吧,任何结局都是生活中不可避免的、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必然结果。
快到女生宿舍楼时,不出意外迎面碰上了霍书记,他正要去男生楼巡查。
忆江南十分庆幸,自己就是这么早走了一步,否则在那种尴尬的地方,她是无言应对的。
1978年的元旦之夜,就是这样度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