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洛阳,寒风呼啸。草叶枯黄的深秋已过,眼看便是严寒肃杀的冬天。季节变换,最明显的反应,便是周晨身上的衣裳,不觉间又变得厚重些。这一个月风平浪静,留仙楼的生意也愈发红火,王小二做梦都好几次笑醒。若这样的形式再持续几个月,留仙楼的名气便要压下天一楼了。
一切都平平顺顺,市井之中却又泛起谣言。谣言的矛头,直指天一楼。名不符实、虚有其表、店大欺客、手段卑劣等等。甚至天一楼与望江楼的陈年往事也被挖出来,对天一楼的攻击,一时间甚嚣尘上,大有要用唾沫,将天一楼淹没的形势。不过这些言论,倒并未对天一楼造成多大影响。毕竟去得起天一楼的,基本都是达官贵人,富户豪商。这些人很难被市井留言影响,也不太在意这些言论。但总还是有爱惜羽毛,在乎名声的。
天一楼中,月娘端坐于主位,听着二掌柜汇报着天一楼近况。
“上月留仙楼重新开业,留仙酿虽限量供应,但对太白酿的冲击,还是不小。太白酿的价格已经做了及时调整,但销量还是下滑严重。太白酿零售这一块,几乎已经没什么利润了。某也调研了许多老客户,多数都觉得留仙酿酒更好,入口绵柔,价格也实惠,所以即使排队,他们也愿意等。只有少部分人,觉得喝习惯太白酿,有些喝不惯留仙酿,太容易上头。”
月娘点点头,大概形势,心中已有所了解。
“其他的呢?”
二掌柜有些犹豫,吞吞吐吐,不知道该不该讲。看了月娘几次,只见她神色肯定,这才放心讲出来。
“据探子传来的消息,望江楼已经开始和留仙楼接触,似乎想要合作售卖留仙酿。而且望江楼最近还大力收购酒坊,不知何意?”
这个消息着实令人震惊,即使月娘已经心有准备,也仍被惊得不轻。柳眉倒竖,桌子上的茶杯都被一掌拍得跳起来。
“望江楼焉敢如此。”
上次自己亲自登门,与望江楼掌柜会面,想要联合洛阳酒楼业,孤立留仙楼。斩断留仙楼酒水供应,逼迫周无尘将留仙酿的方子拿出来。大家一起分享留仙酿,对方不答应。说什么你们两家的争斗,自己不参与。如今一转眼,他们倒是勾搭上,叫自己如何不气?可愤怒归愤怒,想想却也无可奈何。自己费尽心机,得到太白酿的方子。可对方什么都没做,开口便要分走三成。这些年天一楼名声上虽压过望江楼,实际上却并不敢动对方半分。原因便是它乃皇家产业,背后直接站着陛下。
月娘按了按太阳穴,让自己冷静下来。内心还是觉得一阵疲惫。
“还有其他消息么?”
二掌柜又瞄了她几眼,小心翼翼,胆战心惊。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生怕自己呼吸声大,惹恼了她。
“坊间流传出一些对天一楼不利的消息,还在查源头。”
“谁的嫌疑最大?”
“留仙楼,消息最开始便是从城南传出来的。”
没想到原先蝼蚁般的人,一年时间,如今成长成一个敢朝天一楼吐口水的人物了。只怪自己当初轻敌,没有引起重视,这才埋下祸根。导致打蛇不死,反被其害。如今留仙楼已经成天一楼的心腹大患,再动手,却已经让自己都感到棘手了。月娘仍然揉着太阳穴,内心除了疲惫,还有一种无力感。如今将军府被陛下盯着,能给自己的支持,已经少许多。风口之下,只能先隐忍。找准时机,再行霹雳手段。只务必要一击毙命,不能再像之前一般,一击不中,还有机会。若再次出手,还不能建功,天一楼怕是真的就危险了。
想着想着,月娘起身踱步,不停摩挲着手中玉珏。权衡利弊得失,衡量轻重缓急。天一楼从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月娘也不是坐以待毙的软弱人。留仙楼与望江楼想要联手,总得问问自己答不答应。两家现在虽没冲突,但怎么保证以后不冲突?两家本是竞争对手,现在却想联手,有些天真了。何况在洛阳,太白酿虽被留仙酿压着打,但总归是第一款高度烈酒。在洛阳以外,还占着广大市场。其发展速度,还远未铺开。将太白酿的价格调整,然后在全力铺开,相信在洛阳之外,一样能大受欢迎。只要能占着那大片的市场,太白酿的潜力,还远未挖掘出来。而留仙酿只凭那么一家小酒肆酿酒,其产出速度,连洛阳城都满足不了。只要斩断望江楼与留仙楼合作,不让望江楼旗下的酒坊产出留仙酿,那天一楼还是天下第一楼。想到这,终于理清了当务之急。
望江楼还得去一趟,窦家过得有些太顺了,到了该敲打敲打的时候。之前不动它,是真以为天一楼怕?谁想踩着天一楼的尸骨登顶,定然要鱼死网破,粉身碎骨。怎么也要让他们自己掂量掂量。以窦家那一家子怂货,应该能镇得住他们。不然天一楼如何能压得住有皇帝撑腰的望江楼?
即使镇住窦家一时,也非长久之计。心腹大患,终究是留仙楼。这一群泼皮破落户,发起狠来是真不好对付。留仙楼就像颗钉子,踩下去自己伤脚,还不能将他怎样。只有将其拔了,才是正途。看来司隶校尉府,也得去一趟。袁绍与周晨是师兄弟,若能让其说动周晨,两家合作,不再为难,也是可以的。现在回想,当初得太白酿,手段似乎粗暴了些。
不过做这些之前,还得先与大将军通气,有何进加持,自己出面才有威慑力。于是月娘挥退手下,独自进了密室。
留仙楼中,周晨瞧着窗外,有些无精打采。自从让李麻子散播谣言以来,本全心全力的准备着,时刻准备应对天一楼狂轰滥炸的报复。却没想到,天一楼什么动静也没有,仿佛认怂了一般。要不是清楚知道,月娘不是会低头的人,周晨都要开始放下戒心了。不过应对天一楼,任何一点掉以轻心,都足以致命,所以这才时时警惕。不过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周晨提着这口气,有些憋不住了。实在猜不透月娘这次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纵观天一楼的发家史,任何一次往天一楼身上泼脏水的动作,都会招到天一楼千倍百倍的反击。而这一次如此风平浪静,静得周晨有些心慌。总觉得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夜。
洛阳令高勇那边,已经打过招呼,应该不会再出岔子。蹇硕那里也通了气,应该会照应。淘来的十张劲弩,也已经修好,箭矢充足。该准备的都准备着,似乎各方面准备都很充足。要说纰漏,只有自己那个袁师兄了。如今贵为司隶校尉的袁绍,现在怕是更瞧不起自己了。不过只要他还念蔡邕的面子,总应会关照自己些。想着又有些不保险,明日还是亲自登门好些。毕竟当初与他还有一番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