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盛墨兰篇 28(2 / 2)

徐梓雅看着林噙霜脸上掩都掩不住的笑意,恼火得就想操点什么砸过去,只可惜这一猛然动作崩裂了伤口,直接叫她连连倒吸冷气,脸色又更惨白了几分。

见状,林噙霜一下子没憋住,笑了出来。

周雪娘看情况不对,赶紧连同露种将屋里伺候的丫鬟婆子给拉着下去。

徐梓雅好不容易缓过劲儿,转过头发现林噙霜又在那得意得笑,登时恼恨地破口大骂道:“你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我算是白养了你这么些年,你不记着我的好便罢了,还跑来幸灾乐祸,看我的笑话,你这种人不会有好下场的咳咳咳......”

因着骂着骂着又激动了起来,再次崩到了伤口,徐梓雅再次疼得倒吸气,两支胳膊也再撑不起身子,只能趴在软枕上不敢动弹。

看着徐梓雅苟延残喘的模样,林噙霜笑着笑着眼泪不自觉扑簌簌地流,“是,你是收养了我,对我有恩,但你的恩情早就在这些年你磋磨我的墨儿;挑唆盛紘打压长枫;催促王若弗把我卖了;恐吓盛紘把我打死的时候烟消云散了。”

徐梓雅厌恶道:“你个不记恩的贱人,当初我待你是何等的好,吃的用的,样样都挑最好的给你,还给你寻了门顶好的亲事,结果你呢,你是怎么回报我的?若不是你做出了那般不知廉耻的事来,王氏何至于怨了我这么些年,我的日子何至于过成现在这般。”

林噙霜一抹眼泪,冷下脸来,“我承认,你确实是有恩与我,但这个恩情还真没你自己说的那般大。”

“年轻的时候我一直想不明白,直到这些年,这才恍然琢磨清楚。”

“你以前总和我说,和盛紘说,和王若弗说,和小辈说,房妈妈同底下丫鬟婆子说,说当初是我家门庭没落,我父亲病逝,还有亲戚要抢夺家产,我母亲没有依仗,带着我度日艰难,临死时这才寻上你这么个没什么交情的面熟人托孤,你也是心善,应了下来。”

“那时候我真的听得两眼泪汪汪,感恩感慨你的仁慈善良。可在你身边呆久了,看着你动不动就打死发卖奴婢,对华兰和如兰也不甚慈爱,再加上你全然不顾我的意愿,不管我如何明示暗示我不要嫁穷书生,实在不行你应了王若弗给我寻的亲事也行,可你就是不听,一意孤行地专往穷书生堆里给我寻亲事,我这才慢慢察觉出不对劲儿来。”

徐梓雅慌了,尖声道:“你在胡言乱语什么?你竟这般臆想我,当真是黑心烂肺的白眼狼,我收养你,用心给你寻好亲事,难不成还成了我的罪过不成?我给你寻得那些书生都极有学问,你跟了他们,日子定差不到哪去,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那都是为你好。”

“哈哈哈......”

看着徐梓雅焦急辩解的模样,林噙霜惨笑出声,声音越来越大,在空旷的屋子里萦绕盘旋。

泽彦心疼地上前用力揽住她,给予无声安慰和力量。

林噙霜看着泽彦坚毅的眉眼,突然释怀地笑了,转过身对上徐梓雅那双满是厌恶鄙夷的眼睛。

“为我好?我带入你的位置想了想,若是我的养女不满意我给挑的亲事,我可能会为了叫她不埋怨我,顺了她的心意;亦或是出于负责人的态度,居中一下,挑个你我两个意见兼顾的。”

“尤其我又不是想嫁给什么恶贯满盈,极为不堪的极端富贵人,只是不想嫁穷书生而已,我搞不懂这有什么好不允的。而且你给找的亲事,就连王若弗都看不下去,自个儿给我寻了桩好姻缘,那是个家中富足的书生,我也同意了,可你还是一意孤行,这能叫为我好?”

“你说得穷书生真有那么好的话,那卫恕意这个秀才女儿又是怎么被她父母给卖进盛家的?那岂不是我和我孩子的未来?你可莫忘了,这世道典妻典妾,卖儿卖女那可都是穷人家的寻常事。”

“而且我也同你说过,我有一个表姐就是嫁到了穷人家,辛辛苦苦操持半辈子,结果才攒到一点钱,那书生就要纳妾,我表姐不肯,还要被打被骂,被指责善妒,最后活活被气死,留下几个孩子受后母磋磨。”

“有我表姐的这个例子在,有王若弗给找的好亲事在,有我的始终坚持的态度在,你偏偏还是一意孤行,就是要把我许给穷书生,这能是为我好?我像是蠢货吗?感觉不到你的恶意?”

“经过上回墨儿指出海朝云纵容她偷偷出府的事,我这才醍醐灌顶,想明白了困扰了我许多年的问题。”

“我当初来盛家的时候,身边就跟了雪娘和赵奶娘,后面赵奶娘还突然说要回家养老去了,可以说,在我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基本上全是你安排的。”

“在这种情况下,我被逼无奈之下去同盛紘好,最后还怀了近五个月的孩子,你会一无所知?若不是你的纵容默许,推波助澜,我和盛紘能有那么长的时间和机会,处出深情厚意来?开什么玩笑?那时候王若弗才进门不过两三年而已,而你却是在盛家深耕了二三十年的老人,且老太爷还英年早逝了,可以说盛家上上下下,全都是你的眼睛耳朵。”

“想明白这一茬,反过头再去想你为什么在明知道我不乐意嫁穷书生,却偏还想压着我嫁的事上,我方才醒悟,原来你就是想把我逼到绝境,最后不得不攀附上盛紘。”

徐梓雅嘶吼:“不,别说了,别说了。”

林噙霜不理她,继续道:“因为盛紘不是你的亲生子,且他幼时因着你的不干人事,饱受磋磨虐待,同你并不是很亲近贴心。他高娶了王若弗那般的千金贵女,新婚燕尔之时,自然生活的重心全在王若弗的身上。”

“再加上王太师和王大人能给予盛紘的助力提点,盛紘慢慢的不再如以往那般需要您;家里的奴仆见风使舵,也都去烧王若弗这个新灶热灶。偏王若弗还是个粗枝大叶的,自觉身杆硬,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般对你奴颜婢膝,百依百顺,更甚至就连晨昏定省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几相结合之下,你感觉自己被冷落了,因此恐慌不安,怕强硬了一辈子,老了老了还要看庶子和王若弗的脸色过活。于是,你就想找个人去离间他们的亲密关系,闹出矛盾,好叫你这个盛家唯一的长辈插手进去,彰显你的重要性,提升你的话语权。”

“然后,你就盯上了我这个被寄养在盛家多年,对你孺慕又感恩的养女。只是你心里那般的小心思不好对外表露,只能百般算计我,叫我自己迫于压力,主动去攀附盛紘。”

“不要说了,我叫你不要说了。”

徐梓雅气得癫狂大吼,随便操起身边东西都直往林噙霜的方向掷,想要制止林噙霜继续说下去,只是林噙霜被压抑打击了多年,好不容易能撒撒窝囊气,怎么舍得停下,只能一边拉着泽彦躲避掷过来的物品,一边继续对徐梓雅狂喷不止。

“明明我攀附盛紘本就是你想要达成的目的,结果你还给矫情上来,骂我下贱,不止廉耻,还冷待我的墨儿,处处给她脸色瞧,辱骂她,纵容盛明兰设计她,恨不得我的墨儿不得好死。”

“枫儿明明是盛家唯二的男丁,结果你天天给盛紘念叨重嫡轻庶的思想,想让我的枫儿没了出息,将来不能给我撑腰,做我的依傍,这才使得盛紘带坏了他,教得他与我离心离德,不耻我当初的无奈之举,全然看不见我和墨儿的艰难处境,一心一意只以为你和盛紘还有王若弗才是好的。”

“我真是恨啊,恨不得你即刻去死。到了如今这一步,就瞧着你这些狠毒心肠,我怎么可能会相信你当初收养我是出于好心,你能有那般好心肠?”

“要不就是我母亲托孤的时候,给了你什么好处;又或者是你羡慕妒忌我母亲些什么,想要通过毁了我才得到快感,不然实在说不通,你一个曹锦绣那般可怜女子都不能忍受的人,能愿意倒贴钱养仅有几面之缘的人的女儿,且这个孩子身后还有一些麻烦亲戚。”

“还有,我母亲同你真的只是点头之交吗?难不成我母亲就没有其他闺中好友了吗?我父母两边所有亲戚加起来,真就寻不出一个好人托孤吗?”

“思来想去,我总觉着不对劲儿,在没有靠谱亲戚可以照拂独女的情况下,我母亲的托孤对象该是她最要好,最信重的朋友才对啊!换做是我,我就绝对不会把墨儿托付给才有几面之缘,完全不怎么了解的面熟人。”

“而且我母亲当初又不是急症而去,她完全有很多时间来为我筹谋未来啊,怎么就托孤到仅有几面之缘的面熟人身上了呢?越是细想,你和房妈妈当初说的那些话的破绽就越是多,我敢笃定,一定是你撒谎了,这里头肯定内情不小,不知你可还留着当初我母亲的托孤信,可否拿出来叫我看看?”

徐梓雅被林噙霜气得浑身颤抖,唾道:“你,你,你当真是白眼狼,我真后悔当初烂好心,收养了你这个孽障,早知道就应该叫你被你那些亲戚欺负死。”

林噙霜长叹道:“就是因着当初的收养之恩,我才一直对您念着一份香火情,这些年也长觉当初对不起你,虽偶尔憋闷时私底下会骂你两句,但却从未在盛紘跟前吹枕边风,说你的不好,挑拨你和盛紘的关系。不论你如何冷待磋磨我的墨儿,打压长枫,我都不在她们跟前说你一句不好。”

“可这些年你真的越来越过分,那点子恩情早给磨灭光了,且你还三番几次纵容盛明兰设计暗害我的墨儿,为着她和梁晗的事儿,你还撺掇恐吓盛紘打死她,这我是真忍不下去。”

“你可别说什么你不知道盛明兰干了什么,盛明兰身边的丹橘、翠微,还有那些个丫鬟婆子不都是你指派给她的人手吗?我和王若弗安插的人,待不了多久就被你们想法子给除了。”

“盛明兰那是谁?是待嫁女,在盛家待不了几年就要出门子的人,而你才是会长长久久呆在盛家的人,底下那些人又不是傻子,该听谁的话会想不明白。”

“就这样,你还敢说盛明兰在做什么,你完全不知道?骗鬼呢。”

被揭破脸皮到这种地步,且还无力制止,徐梓雅已然放弃挣扎,麻木地听林噙霜说完,沉默良久,冷冷吐出一句话,“我真后悔当初心软收养了你。”

林噙霜鼻子一酸,泪水瞬间模糊了眼睛,林噙霜紧抿着唇仰头屏气,想要忍住流泪的冲动,不想叫徐梓雅看见自己的狼狈脆弱,可不论如何努力,眼泪还是不争气地夺眶而出,湿了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