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气氛霎时变得沉重起来。三公大臣中,司徒赵警羸面色凝重,轻咳一声后,徐徐站起身来:“冼族长、谌族长所言虽不无道理,但本公承蒙国主隆恩,执掌教化,参议朝政,制定政策。且身负监管各州郡封地之责。对于各地领主的监督,尚有爵牧令与封疆司正等人,若有违法乱纪之举,岂会不上书奏报。尔等今日又要王世子下令详查,究竟是意欲何为?!”
笪家族长却不以为然,向前一步道:“赵公,您德高望重,功勋卓着。我等岂敢妄加非议。然我等十族于各州郡兢兢业业,为国家之稳定、百姓之生计,不遗余力。对各郡民风民俗及政弊积苛,亦了然于胸……故而才斗胆觐见,恳请王世子及诸位大人能够革故鼎新,还我等及州郡百姓一个天朗气清。”
这是为民请命来了?!
不,应该是讨要利益来了!
“权利此消彼长、监督纵深横浅。”海宝儿心中冷哼一声,“你们无非是想借着朝廷处置博望侯的这一契机,为各自谋取更多的利益和空间罢了。”
要知道,在聸耳国,封地领主有朝廷委派的爵牧令与封疆司正等人监管,而十大家族同样受到各地领主的监督和钳制。
一旦限制了领主的权利,那么十大家族便少了限制。
“哼,尔等果真盘算精妙。博望侯方遭惩处,尔等便按捺不住了吗?!”兮听洞悉其言意,于心中沉思须臾后,道:“对于封地领主的监管,自有朝廷法度。若一味对他们抱持狐疑态度,恐令人寒心呐。若有确凿证据,可联名举告,本殿必不姑息。”
其意不言而喻:若有证据,便如实道来;若无证据,就莫要信口胡言,扰乱人心。
“自古以来,地方世族与属地领主理应相处融洽,但十大家族现今如此不顾颜面地公然决裂,着实有悖常理……”海宝儿眉头紧蹙,于心中暗忖,百思不得其解,“况且这些家族与朝中勋贵的关系盘根错节、源远流长。莫非……其中另有隐情?!”
为首的冼族长岂会轻易罢休,他与众人对视一眼,心领神会。继而,他深鞠一躬,沉声道:“王世子殿下,诸位王公大臣,草民斗胆请教,我聸耳立国之根本何在?!”
聸耳立国的根本,自然是各郡世族于两百余年前,摒弃部落之狭隘与束缚,于朱崖海渚间达成共识,方得建立南夷之地这唯一的国度。
故而,十大家族于整个聸耳来说,实乃功臣。同理,其对于身为王族的兮氏一族而言,亦是同盟。
难道他们想反?!不可能吧?!
座椅上的王姑兮筝须臾间便洞悉了问题的严峻性,她霍然起身,对着冼族族长高声质问道:“尔等,竟然如此胆大妄为!趁着国主病笃,堂而皇之地前来刁难王储,莫非是欲背弃祖制不成?!”
这话一出,群臣皆惊。
站在这里的人,哪一个不是八面玲珑、心思缜密的人精。所以现在这种状况,他们都选择了沉默,轻易不会发表意见。
事实上,为避免世族势力过度膨胀,进而对国家制度与体系造成严重威胁,聸耳在建国之初,便与十大家族郑重订立了契约。
契约明确规定,所有世族后裔,一概与平民百姓同等对待,不得享有特权。在社会的各个层面,诸如入仕、求学、参与商业活动等领域,世族子弟都必须凭借自身的才能、学识与努力去争取机会,而非依靠家族的荫庇。
这一举措旨在确保社会的公平性与流动性,防止阶层固化,为聸耳国的长治久安和健康发展奠定坚实基础。
同时,各方还达成约定:朝廷三公及六部的主要官员,均不得由这十一族成员出任。此举旨在为平民阶层开辟充足的上升途径,借由不同阶层势力的相互约束,构建起权力制衡的稳固格局,使国家治理体系能够在平衡中稳健运行。
也正缘于此,才出现了颇为奇特的景象。一方面,兮氏祖地依旧保留着原始部落的形态,维持着相对古朴、传统的社会结构与生活方式;另一方面,在国家的政治层面,却也由兮氏一脉执掌政权,依据既定的国家制度与治理体系进行统治管理。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状态并立于世。
“王姑,我等岂敢刁难储君。”冼族族长闻言,身躯微微一怔,旋即神色自若,不卑不亢地回应道,“然时代如奔涌洪流,瞬息万变,祖制亦需顺应时势,与时俱进。当今之世,十大家族人才蔚起,英杰辈出,诸多贤能之士却因祖制所限,屈居底层,难以施展抱负。故而,我等联袂前来,斗胆恳请王世子殿下及诸位臣工重新斟酌权衡,给予我世族子弟一展身手的机会,使他们能为国家的未来奉献一份心力,如此,亦能让我等为国立功,稍显微绩。”
哼!说得好听!无非就是为了权力!
兮听心中虽泛起丝丝不悦,但仍不失沉稳,缓缓转头看向身旁的海宝儿,压低声量问道:“三弟,依你之见,此事当如何处置?”
海宝儿从缥缈思绪中骤然归返,神色一振,不假思索地回应:“大哥!你我兄弟同心,情比金坚。”说着,他微微眯起双眸,沉思片刻后,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我斗胆建言,当立‘国贤遴选阁’,此策既彰储君察贤举能之卓识,亦显任人唯贤之宏略。其旨在广纳四海俊彦,荟萃天下英才,于芸芸众生中擢拔栋梁,于茫茫士林中甄拔翘楚,以筑人才之基,塑治世之魂,实乃彰显圣德、稳固国本之善政,亦为昭示储君帷幄天下、决胜朝堂之远见卓识。”
闻言,朝堂上众人皆面露疑惑,纷纷将目光投向了海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