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的梆子撞碎薄雾,我倚在茜纱窗前挑拣朱砂。宫远徵送来的毒蚕茧在青瓷碗里吐着血丝,与檐角冰棱滴落的水珠应和成诡谲韵律。忽有碎雪扑簌簌落进砚台,将刚调好的鹤顶红染成胭脂色。
\"姑娘,徵宫送来的冬衣。\"
侍女捧着缠枝莲纹锦盒跪在屏风外,我嗅到金丝蛊躁动的气息。指尖刚触及盒上铜扣,三枚透骨钉便破匣而出,堪堪钉住我飞扬的裙裾——盒中整整齐齐码着三十六朵赤莲干花,每片花瓣都用蛊血写着\"诛\"字。
我捻起朵干花簪在鬓边,铜镜里突然映出云为衫的身影。她捧着鎏金手炉倚在门框,炉灰里飘出几缕断肠草的苦香:\"妹妹这身打扮,倒像要去赴死。\"
\"姐姐说笑了。\"我旋身将毒针藏进袖囊,\"不过是徵公子爱看这血色。\"裙摆扫过她脚背时,金丝蛊已顺着罗袜钻进脚踝,\"倒是姐姐的玉足,怎的比雪重子大人的寒冰还凉?\"
她腕间银镯突然迸射寒光。
我仰面跌坐在织锦软垫上,任她锋利的护甲划过颈侧。菱花窗外恰传来宫远徵的银铃响,少年裹着玄狐大氅撞开珠帘,发间冰晶簌簌落在我们交叠的衣袂上。
\"要死也别脏了我的蛊。\"他甩出缠着朱砂的银索将我拽起,毒蚕茧顺势滚进云为衫的袖袋,\"午时前把药庐第三排青釉罐里的东西喂给雪宫送来的冰蟾。\"
云为衫的茶盏突然迸裂。
我望着满地泛蓝的瓷片轻笑:\"姐姐的碧螺春里,莫不是掺了孔雀胆?\"指尖拂过她骤然发青的指节,\"这颜色...倒像上个月暴毙的宋家小姐中的毒。\"
宫远徵突然捏碎腰间毒囊。
紫色烟雾中,我佯装昏厥倒入他怀中,袖中金丝蛊却沿着他脊背爬向命门。少年掐着我腰肢的手猛然收紧,在云为衫惊愕的目光中咬破我耳垂:\"再装死,我就把你扔进虿盆喂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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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庐天光被琉璃瓦滤成翡翠色,我赤足踩在青砖上分拣毒草。宫远徵背对着我捣碎冰魄蝶翅,精瘦腰身随着药杵起落绷出凌厉线条。少年肩头未愈的箭伤渗出血珠,坠入药臼溅起星点寒芒。
\"转过去。\"
他突然扔来染血的绷带,我跪坐在蒲团上为他包扎。指尖抚过狰狞伤口时,蛊虫在皮下躁动成赤莲纹路:\"徵公子可知,南疆有种疗伤法需以体温煨药?\"
药杵重重砸在青石案上。
他转身将我按在晒药的竹筛间,毒草汁液浸透素纱襦裙:\"叶昭熙,你身上的月麟香混了雪重子的冰魄粉。\"染着药渣的拇指按进我唇间,\"这么想让我毒发?\"
竹筛突然倾覆。
我们在漫天毒草中翻滚,他发间银铃缠上我腰间禁步。当朱砂蛊顺着相贴的肌肤游走时,药庐木门被剑气劈开。宫尚角挟着风雪立在碎光里,刀尖挑着只冰蟾——本该在雪宫冬眠的灵物,此刻正鼓动着渗血的腮。
\"远徵,解释。\"
我趁机将蛊虫卵弹进冰蟾伤口,仰头时泪染鲛绡:\"是昭熙不好,不该为给公子试药私取灵物...\"扯开衣襟露出心口溃烂的蛊印,\"求角公子赐个痛快。\"
宫远徵突然攥住刀刃。
血珠顺着玄铁刀锋滚落,在地面汇成诡异的符咒:\"我的药人,轮不到别人处置。\"他眼底赤莲怒放,竟徒手捏碎冰蟾,\"哥哥不如查查,雪宫送来的'灵物'肚子里装着什么?\"
爆裂的冰蟾腹腔里滚出枚玉珏,正是那日我在寒潭\"遗失\"的玉佩。宫尚角瞳孔骤缩,因那玉上赫然刻着宫门失传的密文——正是他母亲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