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遭遇诡异之事的心悸仍未完全消退,老人家浑浊的目光不时落在斜对角自家孙女荣逸澜的身上。
看到太子龙渊霆将孙女稳稳护在怀中,掌心轻柔覆在她隆起的孕肚上,两人眉眼间流淌的温柔笑意,让她悬着的心稍稍放下——有这般体贴的夫君相伴,澜丫头和未出世的孩子是个命好的。
她又将目光转向闭目养神的荣逸尘,见孙儿虽面色苍白,却呼吸平稳,她的心也渐渐放松,彻底松了口气。
可余光扫过静姝时,老人家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
只见那丫头托着腮,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家孙儿,时而皱眉,时而咬唇,满心的关切都快化作实质黏在孙儿身上了。
“这剃头担子一头热的心思,要耗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哟……”荣祖母默默转着佛珠,眼角的皱纹里藏着无奈,却也暗含着对小辈情愫的几分疼惜。
………
马车行至“益世堂”医馆门前时,嘈杂声如潮水般骤然漫来。
烈日下,数十个百姓将青瓦白墙的医馆围得水泄不通,人群中此起彼伏地喊着“坠胎药”三个字,惊得檐下栖息的麻雀扑棱棱乱飞。
几个身着粗布短打的汉子挤在最前头,攥着铜板的手都在发抖:
“大夫行行好!我家婆娘还有几日就要生产了,昨夜梦见红衣婴孩抓她脚踝,再拖下去怕是要出人命!”
医馆学徒扒着门框急得额头冒汗,靛蓝短衫早被汗水浸透:
“各位乡亲!药柜里的坠胎散三天前就见底了,掌柜的已经派人去州府采买,至少得等五日——”
话音未落,人群中爆发出更激烈的抗议,有人举起扁担敲打门槛,有人跺脚骂骂咧咧,惊得街边凉茶摊的陶碗都跟着震颤。
吱呀一声,雕花木门被缓缓推开。白发苍苍的老大夫从内走出,玄色长袍洗得发白,袖口处还沾着几点褐色药渍。
他将手掌在空中虚按两下,声音虽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道:
“诸位且静一静!这坠胎散本就不是常用药,往常一年也用不上几副,实在是备货不足。”
老人浑浊的眼睛扫过众人惶急的面孔,忽然重重叹了口气,
“这样吧,三日后辰时,不管药到没到,我都在此处给大家一个准信。”
人群这才稍稍安静下来,却仍不肯散去。
几个老妇人红着眼眶拉住老大夫的衣角:“您老可一定要记得啊!我家儿媳才十八岁,要是真的......”
老大夫轻轻拍了拍她们的手背,将缠在腕间的麻绳解下,歪歪扭扭地在墙上写下“辰时三刻,益世堂”几个大字。
………
马车里,荣逸澜将头轻轻靠在龙渊霆肩上,望着车窗外喧闹的人群:
“这些人为什么要买那种药呢?怀胎十月,承受了多少艰辛才盼来孩子,为什么要打掉自己的亲生孩儿?”
她轻抚着自己的孕肚,眼中满是怜惜与不解。
龙渊霆心疼地将她搂得更紧,掌心温柔地摩挲着她的后背,轻声安抚:“应该是不得已吧!”
他透过车窗,目光扫过人群中那些偷偷抹泪的妇人、蹲在墙角掩面叹息的汉子,心中也泛起一阵酸涩,
“若不是走投无路,谁又舍得亲手断送自己的骨肉?”
或许,这里是发生了什么,才让他们不得不舍弃自己未出生的孩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