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七,天刚蒙蒙亮,鸡叫头遍。
寒气依旧冻得人骨头发疼,屋檐下的冰凌子又长了一截。
陆青山已经悄无声息地起了床。
他动作很轻,怕吵醒炕上睡得正香的妻女。
灶房里很快就传来了拉风箱的呼呼声,还有锅碗瓢盆轻微的碰撞声。
火焰舔舐着锅底,驱散了些许寒意。
林月娥披着衣服出来时,灶膛里的火已经烧得很旺。
锅里的苞米面粥正“咕嘟咕嘟”地翻滚着,散发出粮食特有的香气。
陆青山正将几块风干的熊肉和鹿肉切成薄片,准备和野菜干一起煮进粥里。
肉片在案板上发出轻微的“笃笃”声。
“今天还要出去?”
林月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她看着陆青山脚边那个收拾好的包袱,里面是那些珍贵的山货。
她知道这些东西值钱,但也知道这镇上一趟不容易,心里总有些不踏实。
“嗯,去趟镇上。”
陆青山头也没回,继续切肉。
“把东西换成钱和票,顺便看看供销社有没有啥稀罕物件。”
他手上的动作却越发轻柔,仿佛在安抚妻子的情绪。
林月娥“嗯”了一声,走到灶台边,默默地开始帮忙烧火。
吃过早饭,小雪还在炕上睡得小脸红扑扑。
陆青山仔细将那块金黄色的熊胆用油纸细致地包了一层又一层。
外面再用干净的布裹了几层,严严实实地贴身藏好。
那六副鹿茸,也用干净的布包扎得整整齐齐,放进了包袱最底下。
他拍了拍包袱,确认无误。
天光大亮时,熟悉的马车“嘚嘚嘚”声由远及近,进了村,停在了陆家院外。
“青山大哥,收拾好了?”
刘华强探出个脑袋,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烟熏的有些发黄的牙。
他如今对陆青山是越发客气,甚至带着几分敬畏。
这山湾村如今谁不知道陆青山是有大本事的人,带着全村人吃了肉,分了钱。
“好了,华强兄弟,麻烦你了。”
陆青山将一个装着熏野鸡的布包递过去。
“过年了,也没啥好东西,这个拿回去给弟妹和娃们尝尝鲜。”
刘华强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那熏鸡的香味隔着布都能闻到。
他也不推辞,嘿嘿一笑接了过去,掂了掂,分量不轻。
“那俺可就不客气了!青山大哥你家的这手艺,镇上独一份!香!”
他把熏鸡小心翼翼地放在车辕上,生怕颠簸坏了。
马车一路颠簸,寒风刮在脸上像刀子割一样。
陆青山揣着手,靠在车板上,心里盘算着。
熊胆和鹿茸都是稀罕物,价格不菲,尤其是那块金胆,更是难得。
这趟出去,得把它们换成实实在在的钱和票,才能给家里添置东西,改善生活。
到了湾沟镇,镇上比村里热闹些,但大年初七,街上行人也不多。
陆青山先没去供销社,而是熟门熟路地拐进了上次那个偏僻的巷子。
越往里走,光线越暗,也越安静。
巷子深处,张大哥依旧是那副不修边幅的模样。
他裹着件厚棉袄,正蹲在个小马扎上,跟一个干瘦老头小声嘀咕着什么。
见到陆青山,他眼睛一亮,连忙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
“陆老弟,你可算来了!新年好啊!”
张大哥脸上堆着笑,热情地将陆青山往更里间的破屋子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