馊掉的饭食,发霉的衣料,发臭的身体……无数腐败的味道,累积在一起,是牢房独有的“特色”。
宁翙躺在稻草上呼吸微弱,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脸上乱爬,“吱吱吱”的叫唤盖过他的喘气声,他不睁眼也不乱动就任由它爬。
老鼠停在额头“吱吱”时,小圆肚轻微的淡淡暖意,是他暗无天日里的“乐趣”。
老鼠滑到鼻尖“吱吱”时,爪子抓不稳除了留下刺痛,满身的腥臭却让他倒尽胃口。
宁翙终于坚持不住,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肚里的酸水不断上涌,趴在地上忍不住地干呕。
他身上新伤摞旧伤,一动伤上加伤,疼得他浑身打颤。
法场那日后,他们又被带回牢房,且每日多受四十鞭刑。狱卒断了他们的吃食,用水吊着他们这条命,生或死都不再是易事。
老鼠掉头爬到其他阴暗角落,“吱吱吱”突然变得凄惨,几声“尖锐”后再没了动静。
甘霖靠墙坐着,松开紧握的手心,满眼都是欣喜:
“硕鼠硕鼠,食人黍稷,再为人食,死得其所。”
这暗无天日的地方,老鼠才是主人,养得自己大腹便便。
别的犯人看到它,只觉得晦气肮脏,对它非打即骂,恨不得灭其族,绝其种。
甘霖却当它是“救兵”,缺水少粮时用它裹腹。一同受刑、挨饿,他过得比宁翙自在得多,也好过得多。
左、右牢房关押的都是同一罪名的犯人,狱卒这几天进进出出忙忙碌碌。他们离开后,有犯人突然死去,有犯人莫名离开,有犯人半死不活。拥挤的牢房,就这么宽松不少。
宁翙听见隔壁粗壮大铁链的拖地声,还有狱卒“吧嗒”开锁的清脆之音,知道又有犯人重获自由,不由得暗自神伤,问正吃得津津有味的人:“你猜我们离开这里的时候,是躺着出去还是走着出去?”
不远处,几个狱卒兴奋地围坐在桌边,照着烛火细数钱袋里的银子。鼓鼓囊囊的钱袋子,你拿一块我拿一块,不过眨眼功夫,就成了无用的空袋子,随意地扔在脚边。
墙上的烛影中,他们个个身材高大,虽说在那片阴影里,看不清他们如何藏银,只听他们笑声响亮,说话又狠三分,便知这差事的“富足”。
甘霖抹掉嘴边血,习以为常道:
“在这儿待了许多时日,难道你还没看清楚吗?花钱消灾在此地此刻最管用。那些离开的犯人,是他们的家人朋友拿了钱来。至于死去的犯人,无亲无故,没钱没势,生死都无人在意。也许对衙门而言,他们死了更省事。草席一裹,乱葬岗里一扔,一了百了。”
他们两人,在狱卒眼中,仵作不洁,乞丐低贱,带头闹事,实在该死。
甘霖听不到回答,发现宁翙又昏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