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调整着节奏,前半段用了《渭城曲》的舒缓,到\"劝君更尽一杯酒\"时突然转调,弦声如急雨打在青石板上,惊得檐下的紫燕扑棱棱飞起。
台下的议论声渐歇,连红菱都忘了找茬,直勾勾盯着台上。
变故发生在第三段。
沈清欢的小指勾住第三根弦时,那根本就劣质的丝弦\"啪\"地崩断,断弦擦过她手背,渗出血珠。
台下顿时骚动,红菱立刻尖着嗓子喊:\"到底是上不得台面的,连弦都弹断了!\"
沈清欢却笑了,指尖在断弦处轻轻一压。
剩下的四根弦在她手下翻出花来,断弦的余震混着新音,竟像是有人在呜咽着应和。
她想起前世被休那日,嫡姐摔了她的琵琶,断弦扎进掌心的疼;想起重生后在杂物房翻找琴谱时,白璃举着蜡烛说\"清欢姐的琴,该让长安都听见\";想起昨夜在马车里,她塞进林师爷砖缝的那截沉水香断弦——此刻,那截断弦该在萧太后的密信里翻涌了吧?
弦声越来越急,像骤雨打在太液池上,又渐缓成月光漫过廊柱。
当最后一个音消散时,满座寂静了三息,接着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李公子率先起身,腰间玉佩叮咚作响:\"好个'断弦续音',沈姑娘这手技艺,当真是余音绕梁。\"
红菱的脸白得像张纸,林师爷的茶盏\"当啷\"掉在地上,瓷片溅到沈清欢脚边。
她弯腰拾了片,抬头时眼尾微挑:\"林师爷的茶盏碎了,可要清欢帮您捡?\"
林师爷喉结动了动,强笑着摆手。
李公子已走到台前,广袖拂过沈清欢手背的血珠:\"沈姑娘手伤了,在下府里有位老医正,最会治琴师的指伤。
不如随我回去,顺便看看在下收藏的琴谱?\"
沈清欢望着他眼底的真诚,想起白璃说过李公子最恨权贵欺压艺人。
她垂眸福了福:\"那就有劳李公子了。\"
水榭外的银杏叶沙沙作响,像极了琴弦拨动的声音。
沈清欢跟着李公子往湖畔走去时,余光瞥见林师爷正攥着块碎瓷片,指节泛青。
而李公子提到的藏书阁,此刻正隐在湖对岸的竹影里,雕花木窗半开,露出几卷泛黄的书脊——其中一卷的封皮,似乎印着\"太液池暗格\"几个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