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堂的烛火一直亮到后半夜。
沈清欢盘坐在蒲团上,《松风操》的谱子被她拆成碎片铺了满地。
她闭着眼,指尖虚按在琵琶弦上——天音琵琶的能力开始翻涌,耳畔隐约响起周教习明日的冷笑,林师姐的嗤笑,还有云无咎茶盏轻碰的脆响。
\"第一段'风入松'要快,可这里...\"她突然睁眼,指甲在弦上划出半段泛音,\"用轮指代替扫弦,既能压过松涛声,又能留三分余韵。\"
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沈清欢摸了摸后颈——又凉又湿,是天音琵琶的能力在消耗。
她咬了咬牙,继续拨弦。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窗纸时,琵琶腹上已经凝了层薄汗,而她的指尖,已经能精准地弹出每一个变调。
卯时三刻,演武堂挤得水泄不通。
周教习端坐在主位,林师姐倚着廊柱,手里转着鎏金护甲:\"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沈妹妹。
《松风操》这种曲子,可不是谁都能碰的。\"
\"开始吧。\"周教习敲了敲惊堂木。
沈清欢抱起琵琶。
琴弦震颤的第一声,满院的麻雀突然静了。
第二声如松枝折断,第三声似山风穿林,到第四段\"雪压枝\"时,她的轮指突然加快,二十一弦齐鸣,竟真让人听见千松万柏在风雪中呜咽的声响。
曲终,演武堂落针可闻。
\"好!\"不知哪个小乐女先喊了一声,接着掌声如潮。
周教习的脸青了又白,林师姐的护甲\"咔\"地断了半截。
\"不过是取巧。\"周教习拍桌,\"第三段'风穿壑'时,你有个泛音低了半度!\"
沈清欢放下琵琶,指尖还在微微发颤。
她望着周教习鬓边晃动的赤金步摇,突然笑了:\"周教习好耳力。
可《松风操》的古谱里,'风穿壑'本就该低半度——那是当年李供奉为悼念亡妻所改,因她生前最爱的松涛,总比寻常低三分。\"
她从怀里摸出张泛黄的纸页,正是前夜在地下室手札里看到的批注:\"松风操变调考,李夫人忌辰用。\"
周教习的步摇晃得更厉害了。她刚要发作,院外突然传来马蹄声。
\"禁军办案!\"
司墨穿着玄色劲装跨进门槛,腰间银鱼袋在晨光里闪着冷光:\"苏大人昨日在城西遇刺,现需乐坊众人配合盘查。\"他的目光扫过周教习,\"尤其是...与苏大人走得近的人。\"
沈清欢垂眸掩住笑意。
她的手指轻轻抚过琵琶套上的并蒂莲——夹层里的金线,正随着她的动作,在阳光下泛出细碎的光。
周教习的帕子\"啪\"地掉在地上。
而沈清欢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