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慌忙低头调弦,耳尖泛红:\"昨夜没睡好......手生。\"
\"乐伎最忌心浮。\"郑乐师终于抬眼,语气里带着几分轻蔑,\"你这琵琶倒有些意思,可惜弹的人没魂。\"他放下茶盏起身,\"来,弹段《平沙落雁》我听听。\"
沈清欢喉结动了动,指尖在弦上虚按。
第一声出来便错了半拍,雁鸣般的清亮音变成了哑涩的嗡鸣。
她额头渗出细汗,越弹越乱,到最后竟断了一根弦。
\"罢了罢了。\"郑乐师甩袖冷笑,\"我当沈姑娘有多大本事,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他转身对阿珠等人道,\"都看好了,这就是没名师指点的下场。\"
沈清欢攥着断弦,垂头时眼底闪过冷光。
她听见身后阿珠小声安慰:\"沈姐姐别难过,郑乐师就是嘴狠......\"
\"无妨。\"她抬头时又恢复了温婉笑意,\"是我技艺不精。\"
傍晚回屋时,司墨正倚在廊下擦剑。
见她进来,将一个锦盒推到案上:\"郑承安十年前在扬州替盐商办寿宴,弹《十面埋伏》时错了三个音。
盐商没计较,他却把陪弹的乐伎全卖去了勾栏。\"他指节叩了叩锦盒,\"这是他在舒王府时写的琴谱,里面夹着半封给萧太后的信。\"
沈清欢翻开琴谱,果然见页脚有朱砂小字:\"太后欲以乐乱政,臣当效犬马。\"她合上本子,琵琶突然在怀中轻颤——天音琵琶又在预知情绪。
\"他傲慢,所以容不得别人比他周全。\"沈清欢将琴谱收进暗格,\"春宴雅集的主位是长公主,她爱听《将军令》。
郑乐师教她们弹《玉树后庭花》,是想让长公主厌弃她们,好让苏大人的人上位。\"
司墨将剑入鞘,剑鸣如龙吟:\"需要我做什么?\"
\"替我查查郑乐师这三日调过的乐器。\"沈清欢摸出半块碎玉,正是小桃今早找到的,\"另外......\"她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去御药房问问,昨日那缕黑烟,烧的是什么。\"
是夜,沈清欢坐在窗前调试琵琶。
月光透过窗纸漏进来,在琴弦上镀了层银。
她拨了个泛音,音色清越如鹤唳,突然——
\"叮\"的一声,第七根冰弦自动颤动起来,像是有人在看不见的地方拨弄。
她按住琴弦,指尖触到一片温热,仿佛有谁在透过琵琶传递什么。
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咚——\"的一声,惊起几只寒鸦。
沈清欢望着案头的碎玉和血布,将琵琶抱得更紧。
她知道,三日后的春宴雅集,不只是乐伎的较量。
炭盆里的香灰簌簌落在地上,像极了未及诉说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