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璃挤到沈清欢身边,用绣着并蒂莲的帕子替她擦了擦汗,眼睛亮晶晶的——这是她第一次见清欢在众人面前这样锋芒毕露,像块被磨去了浮尘的玉,终于透出内里的光。
司墨不知何时走到她身侧。
沈清欢一转头,便撞进他深潭般的眼底。
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方才看你站在那儿,我突然想起第一次见你。\"
\"哪次?\"沈清欢挑眉。
\"你在梅树下弹《平沙落雁》,琴弦断了一根,你却笑着把断弦系成个同心结。\"司墨的指腹轻轻碰了碰她琵琶上的弦,\"那时我就想,这姑娘的骨头,比琴弦还韧。\"
沈清欢的耳尖微微发烫。
她正想说话,却见何宫女的小丫鬟气喘吁吁跑进来,手里攥着半片玉兰花瓣——那是她们约好的暗号。
\"沈姑娘!\"小丫鬟递过一方素帕,\"何姐姐说,萧太后正跪在御书房外,说您抗旨不遵,要陛下治您的罪!\"
沈清欢的手一抖。
素帕上的字迹歪歪扭扭,是何宫女急着写的:\"太后言沈氏目无君上,若不处置,恐乱宫闱。
陛下未置可否,只说'再议'。\"
司墨的手指骤然收紧。
他望着沈清欢苍白的脸,将她的手牢牢裹进掌心:\"别怕,我这就进宫面圣。\"
\"不行。\"沈清欢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慌乱,\"你此时进宫,只会让萧太后更有话说。\"她望着庭院里被压着的苏大人,眼底闪过冷光,\"明日献艺,我要让陛下亲耳听见,什么是真正的天音。\"
风突然大了。
白璃的绣绷被吹得转了个圈,一片玉兰花瓣飘落在沈清欢的琵琶上。
她低头看着那抹雪白,轻轻一笑——这一次,她要让全长安的人都知道,沈清欢的琴音,从来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泥。
而那躲在朱门后的萧太后,此刻正捏着茶盏,指节泛白。
卢谋士站在她身后,低声道:\"老奴已让人在献艺的琵琶里掺了松脂,明日她一拨动琴弦...\"
\"够了。\"萧太后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沈清欢不是喜欢弹琴么?
明日,就让她弹一曲《凤求凰》——\"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檀木桌案,\"弹完这曲,本宫要让她连琵琶弦都握不住。\"
暮色漫进乐坊时,沈清欢抱着琵琶站在廊下。
司墨站在她身侧,两人的影子在青石板上叠成一片。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敲得人心慌。
\"清欢。\"司墨突然开口,\"若明日...若陛下信了萧太后的话...\"
\"不会的。\"沈清欢抬头,目光坚定如星子,\"我有天音琵琶,有你,有魏将军,有王评委。\"她轻轻抚过琵琶上的纹路,\"更重要的是,我有这双手——\"她举起手,指尖还留着弹弦的红痕,\"能弹出真话的手。\"
司墨望着她,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将她的手更紧地握了握。
风卷着玉兰香扑来,远处传来黄鼓手调试鼓点的声音,咚——咚——咚——像在敲打着什么,又像在等待着什么。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夜色里悄然酝酿。